一看,學姐正慌張地四處找尋,穿梭於廣場的光亮與黑暗之間。
最後學姐似乎放棄了,頹然坐在廣場邊緣的矮牆上。
「學姐。」我略瘸著腿走到她身後,叫了一聲。
她回過頭,若無其事地笑一笑,但眼神仍殘存著一絲悲傷:「你這次躲在哪裡?害我都找不到你。」
學姐站起身,拉起我右手:「這支是馬來西亞的惹娘舞。我們一起跳吧。」
我咬著牙,努力讓自己的腳步正常。
我記得那時學姐慌張找尋我的神情;也記得我突然出現後學姐的笑容;更記得學姐眼角淡淡的悲傷;但卻記不得左腿拉傷的痛。
從此以後,雖然我仍無法大方地邀請舞伴跳雙人舞,但我已不再躲藏。
因為我不想再看到學姐的慌張與悲傷。
我會試著站在廣場上光亮與黑暗的交界,盯著圓心。
學姐第一次遠遠看到我站在黑白之間時,立刻停下腳步。
她很驚訝地望著我,停頓了幾秒後,開始微笑。
然後一個學長走過去邀舞,學姐右手輕拉裙襬、彎下膝。
她走進圓心時,再轉頭朝我笑一笑。
那是我第一次站在圓圈外,仔細看著學姐跳舞。
學姐的動作既輕靈又優雅,舞步與節拍配合得天衣無縫,而她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
後來學姐不用再穿梭於廣場的光亮與黑暗之間找尋我,她只要站在原地,視線略微搜尋一番,便能看到我。
看到我以後,她會笑一笑,然後向我招招手。
當我走到她身旁時,她只會說一句:「我們一起跳吧。」
當然,有時在學姐向我招手前,會有人走近她身旁邀舞。
學姐會笑著答應,然後朝我聳聳肩、吐吐舌頭。
只有一次例外。我記得那次剛跳完一支波蘭舞。
「請邀請舞伴!」學長的聲音依舊響亮。
我只退了幾步,便站定,準備純欣賞圓圈中的舞步。
「下一支舞」學長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字條,再抬頭說:「夜玫瑰。」
不知道為什麼,我聽到後的下意識動作,竟是走向圓心。
納莉颱風來襲那天的深夜,洪水終於越過基隆河堤防,流竄進臺北。
一路沿著忠孝東路六段朝西狂奔;另一路則沿著基隆路往南衝鋒。
洪水兵分兩路前進,然後又在基隆路和忠孝東路路口會師。
兩軍交會處,衝激出巨大的波浪,瞬間最大水深超過兩公尺。
號稱臺北最繁華的忠孝東路,一夕之間,成了忠孝河。
而忠孝東路沿線的地下捷運,幾乎無險可守,被洪水輕易地攻入。
於是以往是列車行駛的軌道,現在卻變成洪水肆虐的水路。
洪水最後淹進臺北車站,吞沒所有地下化設施,臺北車站成了海底城。
如果要坐火車,可能要穿著潛水衣並攜帶氧氣筒。
隔天一早,即使臺北市沒宣佈停止上班上課,我也無法上班。
因為沒有船可以載我到公司。
由於受創太嚴重,臺北連續兩天停止上班上課。
從第三天恢復正常上班開始,我的生活產生了一個巨大的改變。
因為我已經無法從捷運站搭車上班了。
捷運站內積滿了水,光把水抽乾,就得花上好幾天。
如果要恢復正常通車,恐怕還得再等一兩個月的時間。
恢復正常上班前一天晚上,葉梅桂提醒我明天要早一點出門。
「要多早呢?」我問。
「大概比你平時出門的時間,早一個鐘頭。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