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一邊就找個藉口撤退了,這是約克能想到的發展。
他向好友大大方方地表示感謝,同時心底湧上一股對國會里某種政治氛圍的厭煩之情。他遊離在外還免不了受此誹謗,而亞歷山大時時要嚴守首都的中立立場,把握髮表觀點和體現傾向的時機,動輒受到那些半通不通的傢伙尖銳責問,他只要設身處地想一想便難以忍受。有時他真希望自己是中世紀傳說裡的勇士,像從惡龍口中拯救公主一樣把亞歷山大從那片龍潭虎穴裡拯救出來。當然,他不是勇士,亞歷山大也絕不會允許他那麼做。
小小的危機已平安渡過,還是不想討人厭的事了。他對著反光的車窗撩起幾縷黑髮,心想到奧運會的時候,乾脆把頭髮染成金色吧。那樣他的變裝就可算完美,不會給輕易認出來,雖然主要是為了好玩的目的——若不是雨果(阿姆斯特丹)翻出小時候的肖像畫冊給他看,他都要不記得還是金髮時的自己長什麼樣了。
那是在一個溫暖的午後,風清日朗。馬歇爾計劃已經實施完成,收效良好,歐洲擺脫戰後經濟低迷進入了快速發展期。阿姆斯特丹的市民也不再滿足於得過且過,開始大規模地拆除舊建築修建新街道,每個白天都能在馬路上聽見叮叮噹噹的施工聲。
雨果的房子不在此列。它幸運地經過兩次大戰仍儲存下來,經過簡單修繕就回到了可以舒適住人的狀態。客廳窗戶朝向運河,陽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也灑在瓶中鬱金香盛放的花瓣間。雨果坐在沙發上,捧著一本有好些年頭的舊畫冊,一邊翻,一邊講。
雨果對他說,他小時候就像一個縮小版的自己。耀眼的金髮,瘦臉頰,身材修長,“而且和我不一樣,你還有一雙藍得很純粹的眼睛,是納粹的人種劃分法中絕對的第一等人呢!”他對此無甚反應,但考慮到提起納粹對雨果的身體恢復不利,就叫他跳過這個話題。還有什麼?哦,調皮搗蛋,卻也有異常懂事的小大人的一面。喜歡坐船,有強烈的好奇心,第一次把鬱金香種子從歐洲大陸帶回到後屋的小花園時培養失敗,為此傷心哭泣了好幾天。除此以外,大部分時間都快樂而外向,喜歡和曼哈頓碼頭上形形□□的人聊天,有時會兜售些流行商品發筆小財。
後來長大了。長大了就不可愛了。總追問為什麼荷蘭在對英國的戰爭中頻頻失利,為什麼建立了廣大的貿易線路卻無法保護。漸漸的這些問題也不問了,還是和以前一般快樂,偶爾眼光卻顯得陰沉。“一告訴你戰爭失敗、必須把你割讓給英國,就立刻把我甩了。雖然也是沒辦法的事,但好歹依依惜別一下嘛,”雨果悲傷地摸著畫框,“結果把我直接堵門外了。”
“那時年輕氣盛,不好意思。”約克無奈道歉,“後來想想,你其實比我更難過。”
“這也不好比較,我們都沒法把對方當時的心情再經歷一遍。”雨果輕輕合上畫冊,“你要帶回去嗎?本來就該是你的東西。”
“不用,想追憶童年我會到你家來看的。”
“橫跨大西洋就為看一本畫冊?這口氣倒是跟小時候一模一樣。說實在的,約克,有一個你這樣的情人應該每天都會過得很有樂趣。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約克撐著下頜眨眼:“噢親愛的雨果,若你這麼積極地投懷送抱我當然沒意見……”
“得了吧你。”雨果趕忙挪到沙發一邊,“我說正經的。”
“好吧,沒有。”
“奇怪。我看你不是個禁慾主義的人,就算範圍縮小到同類,你們國內符合你審美的姑娘應該也很容易找到。”
“我看在你眼中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都是禁慾主義吧。比起你,我國那些清教徒的後裔簡直像白百合花一樣純潔。”約克說著想起他那本以八卦歐洲眾城而聞名的著作,當時他忙著抨擊艾維斯對更甚者卻手下留情,真是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