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快要上車的時候,她才發現木頭跟到車旁邊了。
誰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擠開擁堵的人群,避開福利院工作人員的看守來到這裡。他一身痛疚地站在那裡,這自責根本不是一個小孩子可以承受的,他全身正在瑟瑟發抖,嘴唇以一個無聲哭泣的姿勢張開著,比真正的流淚更讓人揪心。
許涼將他全身發抖的小身子擁在懷裡,她摸摸他的臉頰,發現自己的手和他的臉一樣冰冷。
不再浪費時間,她乾脆把孩子抱上車,然後給福利院那邊的人打了電話,說木頭她帶走了。
裴意初臉色仍然白著,但看得出來,那份疼痛緩解了一些,所以看起來比剛才有精神。
他的手臂已經抬不起來了,以一個昏迷的樣子搭在他的腿上。他費力地起開嘴唇,哄著魂飛魄散的木頭說:“小夥子幹嘛這麼嚴肅……”,說著他重重喘了一下氣,接著道,“我們地球人都耐摔耐打,你從你的世界來,沒見識過,才會這副模樣”
陽光透過車窗碎在他臉上,使他蒼白的膚色添了一層光暈。他的模樣成了被塑在這不算寬闊的空間中的明亮浮雕,只因他從未放棄過心底的這份善意,所以這一刻在許涼心裡,衣服上帶著些灰塵的裴意初顯得無比干淨。
木頭在裴意初開口的那一刻終於哭了,他無聲的嚎啕使許涼也背過身去擦了一下眼睛。
她將木頭抱在懷裡輕輕晃著,將自己和懷裡的孩子晃成了遊樂園裡的旋轉木馬。有些人,只有流淚之後才能痊癒。
許涼下車的時候,醫護人員早就準備就緒。和一群白大褂一起圍上來的,還有比裴意初臉色好不到哪兒去的吳敏川。
她帶著黑衣墨鏡的保鏢一起來的。就是怕等會兒肯定有一大波記者來打探訊息,為保證裴意初有個不受打擾的治療環境,她特地帶來的。
許涼抱著木頭,和吳敏川並肩跟在被擔架抬進去的裴意初後面。在這一路上,許涼跟她交代了整個事情的經過。
“幸好這只是個意外”,吳敏川道。言下之意,要真是有心人下絆子,恐怕裴意初沒有那麼容易脫身。
她一向比自己想得多,許涼沒接話,因為她的手機響了。
為了讓她能騰出手來接電話,吳敏川想將她懷裡的木頭接過來。可木頭像只跟著第一眼看到的事物的小動物,只認許涼,將身體往吳敏川兩隻手的反方向擰。
電話聲音一次比一次急促,打來電話的人耐心十足,很有不聽見她聲音絕不結束通話的架勢。
許涼沒辦法,只好先把木頭放下來。從衣袋裡拿手機的時候,她“嘶”一聲,才看見自己手背有一半都被擦破了皮,血絲從裂開的縫裡沁出血來,等注意到了才發現火辣辣地疼。
“呀!”,吳敏川低呼一聲,“你也受傷了,等會兒讓護士消消毒,包紮一下”
許涼點了點頭,接了電話:“喂?”
“你知不知道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葉輕蘊興師問罪道。
許涼看了看手機,他竟然堅持不懈地給自己打了十幾個。大概剛才太緊張,所以沒聽到。
“我剛剛在忙”,她說,沒多做解釋。
葉輕蘊低聲道:“跟什麼朋友約會,讓你忙成這副樣子?”
許涼躊躇,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把事情告訴他。以他的性格,聽說自己剛才九死一生,恐怕立時就要出動他的私人飛機飛回來;但要真瞞著他,他從別人嘴裡知道了,那張冷臉能凍她半個月。
葉輕蘊多警覺的人,從她的沉默當中體會出一絲不祥,他喉嚨緊了緊,沉聲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許涼從他的語氣裡聽出壓迫感來,她支支吾吾道:“我差點兒出了個車禍”
“什麼?!”,他緊聲道,冷靜自持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