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大院兒裡的孩子比別人家的更早熟。家裡的大人跟誰政見不合,跟誰關係親近,都是他們組建圈子的依據。
照理葉家和言家關係不差,可兩家的小孩子就是走不到一塊兒,不巧遇上了就相互挑刺。
許涼小時候有點兒嬰兒肥,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面板白嫩得能掐出水來。頭髮又黑又順,家裡的老阿姨替她打理得極好,說洗髮水傷頭髮,就用皂莢泡出水給她洗。
她的頭髮涼涼的,滑滑的,葉輕蘊一到夏天就愛摸她的小腦袋。可見心愛得不得了。
許涼就跟他開玩笑說,要有一天他們絕交,她一句話都不會多說,把頭髮剪短就行了。
為從她嘴裡出來的“絕交”兩個字,葉輕蘊一連黑了幾天臉。等她終於把他哄得心情好轉,他更愛重她的頭髮,生怕她的戲言成真。
言勝奇小時候也是一肚子壞水兒,葉輕蘊忌諱的,他偏要去撩撥。一看見許涼就壞笑,他剪刀已經準備好了,小疙瘩快給我練練手。
葉輕蘊聽了沒馬上發作,他打架從不當著許涼的面。一到晚上砰砰砰往言勝奇的窗戶仍小石子。對方終於不耐煩,冒著夜色下樓來和挑戰者決一死戰。
兩個男孩子相互拽著胳膊,扭成一個結。混戰結束之後,都掛了彩:葉輕蘊脖子上青了一塊兒,言勝奇身上隱蔽的地方青了無數塊兒。
言勝奇第二天身上痛得跟針扎似的,葉輕蘊手黑,指哪打哪兒,當時還不覺得,後來就成了如影隨形的後遺症,舉胳膊痛,抬腿膝蓋被人卸下來似的。
這還沒完,許涼找上門了。抬著自己的小板凳,一見言勝奇就把眼睛瞪成兩個銅鈴,讓他去給她的九哥道歉。
言勝奇冤成了竇娥。真正受傷的是他好吧,葉輕蘊就脖子那兒吃了個小虧,看著嚇人,過兩天保準兒一點兒影子都沒有。所以他當然是不肯的,哪有身心受創的人反而成了被告?他堅決不認這個罪名!
許涼聽了沒再說什麼,小板凳放到地上,四平八穩地坐到上面。然後眼睛裡面聚起水霧,漸漸地,裡面的淚水成熟了,圓滾滾地滴落下來。
她流起淚來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樣。不叫也不鬧,也不紅鼻頭,淚水斷線珠子似的一把一把往下掉,沒一會兒地上積了一個小小的水坑。
言勝奇的奶奶一看孫子把阿涼惹哭了就照他背上拍了兩下。說起來院兒裡那麼多孩子,就屬阿涼有老人緣,上了年紀的都喜歡她,不僅懂禮貌,而且長得玉雪可愛,瓷娃娃一樣。言勝奇的奶奶每次見了阿涼一抱住就不肯撒手。
老人家問清了前因後果,非逼著自己孫子上葉家去賠禮道歉。言勝奇不服,他奶奶涼涼地來了一句,有本事你也找個小姑娘上葉家討公道去!
這下他沒話說了。明明是重傷的那一個,還要去道歉,這,這是奇冤吶!
葉輕蘊聽了這事後也哭笑不得,沒想到她護短護得上人家家門口擊鼓鳴冤去了!
直到現在她還這樣,別人要給他一絲委屈受,她第一個要跟人拼個你死我活。
葉輕蘊低頭看見她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在眼瞼下投出一圈小巧的陰影,心裡升起一股憐愛。不自覺得將她擁得更緊。
許涼覺得今晚的葉輕蘊格外溫情。她問起今天的事,華聞那邊是否都處理妥當。他一向不和他多談這種話題,說一切都好,要這點兒事都辦不好,就換另一批辦得好的。
她瞬間為華聞的員工捏一把汗,有這樣的老闆,想偷偷懶都不行。
晚上的菜是他提前跟嚴姨說好的,做了許涼愛吃的剁椒魚頭,八寶砂鍋,還有糯米排骨。
她喜歡吃辣,可葉輕蘊胃不好,兩人的口味恰好相左。為兩個人照顧到,嚴姨剛來的時候兩種口味都做,吃一頓,菜能鋪半張飯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