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莊子與惠子之辯了。”梁四忽反過來問方恨少:“你知道莊子和惠子游於壕粱之上那一場‘子非魚’的論辯吧!”
“我知道!”方恨少惟恐說遲了:“我雖然不記得他們話是怎樣說的,但大意是:
莊子指著魚說:‘你看這魚是多麼快樂!’惠子反問他:‘你不是魚,怎知道魚快樂?’……”
“對!”梁四接道:“然後莊子答曰:‘你不是我,又怎會知道我不知道魚快樂?’惠子即以莊子的論辯再反擊:‘固然我不是你,我是不知道你知道魚的快樂,但你也不是魚,所以當然也不知魚到底快不快樂。’……”
“按理說,莊子的論辯已返魂乏術,無力迴天,再難以反駁,但他還是有辦法作出有力的反擊,他說,‘等一等,我們從頭再來一遍。剛才你問我怎麼知道魚快不快樂,我現在告訴你,我就是因為站在壕梁之上,所以我才知道魚是快樂的。’”這回是蔡五接了下去,“莊子固然是聰明絕頂,但太過英雄欺人,他的妙處是在目擊道存,一如禪宗的直指人心,但若論情理,這種說法總有點強辭奪理。”
“這便是了,你也一樣,”梁四笑眯眯地說:“你剛才正是說它是一條快樂的魚。”
蔡五立即回擊:“可是你也說它是一條孤獨的魚。”
“我說它孤傲,你說它快樂,們之間,各有各的看法,可以並存。”
“不能並存,因為我瞭解魚。”
“錯了,你以為你瞭解魚,其實魚根本不認為你瞭解他們。”
“這就扯回頭了,你不是魚,你怎麼知道我到底了不瞭解魚?怎麼知道魚認為我不瞭解他們?”
“因為你瞭解的根本不是魚,”梁四凌厲地道:“而這條也不是魚。”
蔡五驀地吃了一驚。
梁四已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了他的話:“你眼中根本無魚。”
他接下去有力地道:“你看的不是魚,而是你自己。”
他喝破似地道:“可是,你仍是你,魚仍是魚。”
他一掌擊破了水缸。
水缸光啷一聲,水滾瀑濺湧出。
梁四叱道:“你不是魚!”
魚缸一破,梁四已跨步進來,一手挽了明珠,一面向方恨少低聲疾呼,“跟我走!”
方恨少長於輕功,而且長年跟沈虎禪在一起,反應已算極快,梁四身形一動,他也掠了出去。
說也奇怪,水缸一破,方恨少一躍便出了庭院,毫無隔礙。
但就在他掠出去之際,耳邊忽聽一縷比水缸破裂還銳的急嘯。
方恨少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一直到他跑出了金陵樓,跟梁四足足跑了十七八里後,直至梁四停下來的時候,他才發現,梁四兩耳都滲出了血跡。
方恨少駭然指道:“你——有血——受傷了?——”
梁四的臉,白得像一張脆弱的紙。
他用白中抹去耳邊的血,淡談地道:“我還要去做一件事。明珠,你就跟方公子一道兒走吧。”
明珠關切地道:“四少爺,您的傷——”
“不礙事的。”梁四揚著兩隻眉毛,長吸了一口氣,忽然之間笑了起來。“就算礙事,我還是得趕去試一試。”
方恨少卻發現他一笑的時候,耳孔裡又有血涔涔而下。
梁四隨手把血漬揩掉,一面說:“高唐指,好厲害,所以更不能讓他奪得高唐鏡了。
不然——”他臉有憂色。
明珠殷切地說:“四少爺,我跟你一齊去——”
梁四一揮手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回來呢,你跟我去幹明珠委屈他說:“那我——我等你。”
說著大步而去,一下子便消失在金黃的稻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