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裡也曾覺得可異,但是,在他努力振作精神而準備驅走睡魔時,接著他就覺得腦子裡面開始劇烈的晃盪,比之暈船還要厲害。他還清楚記得這個時候,眼看池子裡的那片水波,像一大片海水在反倒過來。以後,他就完全入於睡眠狀態而絕無所知,直等到她把他喚醒為止。——依據餘恢這種說法,可見那顆心的失落,非但並不偶然;顯見這事情的背後,還藏有一個曖昧的內幕,一定是有什麼人,用了有計劃的手段,劫奪去了那顆心。但是,誰要劫奪這顆心呢?雖然這是一種從異國帶回來的式樣新奇的飾物,而實際卻並不能值多大的錢。如果劫掠的目的是在於錢,那麼在包中的現鈔和其他較易換錢的東西,為什麼客氣地留下?如果劫掠這顆心,目的並不在錢,那麼,其他的目的又何在呢?因為事情太離奇,使她不得不從較深的地方推想下去……假定掠奪這顆心的目的,真的並不在錢,那麼,除非有什麼人,要借這個東西陷害自己吧?但是,有什麼人要陷害自己呢?
當時她心頭上的一片暗影,曾輕輕落到那位家庭獨裁者的身上。但是,這並不可能。因為自己踏進那家游泳場,是由於一種偶然的機會,那個獨裁者,如何會在這種偶然的機會中,設下預定機關來陷害自己呢?
接著,她腦子裡的黑影,又曾一度恍恍惚惚籠罩到了餘恢的身子。但是,想起她和餘恢的過去情感,再想起餘恢的悠柔的性情,他會做出這種事來嗎?他憑什麼理由,要拿走這顆心呢?
她立刻阻止自己,趕快不要再從這一方面想。
可是不從這方面想,事情也就越想越不可解釋。
正為事情不可解釋,她越想越感覺這事情萬不能使她放心。雖然餘恢在臨別的時候,曾以非常焦急而又抱歉的態度,向她擔保:在最短時日之內,他將傾其全力代她找回這個東西。但是,他這擔保是否可以信任呢?
整個的歸途消逝於腦細胞的紛亂的活動上,直到她的身子接近家門,依舊沒有在亂絲之中抽出一絲頭緒。尤其進門的時候,她的失去了一顆心的心中裡面,感到一種空洞的重壓。由於這意外事變,她在外面逗留,不知不覺已超過了被許可的時間,她惴惴然,簡直不敢正視她婆婆冷酷的臉。
還好,那位家庭中的獨裁者,並沒有向她提起時間早晚的話。
但是,她偷眼看到那位婆婆的臉上,露著一種奇怪的冷笑,她好像在說:嘿!我已經知道了游泳場內的事情啦!
她是不是真的已經知道了那件事情呢?
七
一種惴慄的心情使她感到坐立不安。這種坐立不安的惴慄,整整延續了兩天之久。在第三天上,她的心頭略感到了一點輕暢。因為,當時餘恢曾肯定地答應,他在三四天內,一定給她一個較可滿意的訊息。因而她正伸長頸項在盼望這個滿意訊息之來臨。不料,餘恢方面的訊息沒有來,出乎意外地,她竟接受到了一個破空而來的晴天霹靂。那是一封出於意外的信件,信上的措詞,蠻橫而又無理,文字似通非通,一望而知這是出於一個抹白了鼻子而穿上破靴子的角色的大手筆。並且這信後的具名,覺得腦筋裡面,全無一點印象。總之,這完全是一個不相識者所寄來的信。
繆小姐細細展讀這封信。她在沒有看完這封信時,已經氣得手足冰冷,在看完這封信後,她的眼前發黑,差一點就要昏暈過去!畢竟這封信上寫著什麼東西,讓繆小姐看著這樣生氣?其實,這不但使她無法忍受,就讓任何一人看了,也要感到不能忍受。
以下照錄原信所有全部的抄文:
郭少奶奶妝次:
風聞女士近來頗多豔聞。最近曾闢室某大旅社四二四號,與電影明星某君會晤,竟以隨身佩戴不離之雞心形照片盒一枚,私相投贈,作為戀愛紀念。此刻物已落於本埠某鉅公之手。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