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不透其中翻覆沉落的意味——而顆心忽然就悶痛起來,似被極鈍的什麼寸寸的釘入最深處,流不出血,卻只是近乎酸辛的離離磋磨。
……終究是自己累他罷。
風清揚手中捧著自己教小儀送過來的那隻細白瓷碗,湯匙淺淺搭在碗沿,碗中白粥口未動。封秦嘆口氣,附在妹子耳邊輕聲道:“大哥要治好風哥哥的傷,小儀今晚上去找平家嫂子,別教旁人進間屋子,好不好?”小儀眨眨眼,心裡懵懵懂懂的並不明白大哥要做什麼,卻仍是乖乖嗯聲,跳下地來,嗒嗒嗒的跑出門。
驀見風清揚笑笑,道:“以為不會再進來。”
封秦也笑,虛掩住板門,道:“原本住在裡間。”端過旁桌面上的黃銅燭臺,伸指在其中尚餘的半截燭芯上略略捻,內勁所至,那燭上便亮起些微火光。
幾日風清揚昏迷不醒全靠他調理照料,窗邊的木櫥內原本放副他新近使用的銀針。封秦將那針囊鋪展開來,道:“身上的毒有些兇險,過會兒怕是難過。”風清揚輕輕將碗撂在榻上,安安靜靜注視封秦,卻不再話。
——自從風清揚滿腔心事被嶽清珂語道破,陡然間切就像是全變:封秦清清楚楚記得那孩子勾著壞笑的薄唇,鮮衣怒馬,襟懷磊落,卻遠不是如今模樣。
他拈著根銀針在燭火上烤片刻,被周身靜寂壓得窒息,想些什麼,剎那卻發覺當初微笑著沒話找話的從來就不是自己。便麼指間略略頓,風清揚竟似已料知他的心思,微笑道:“太子殿下倒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封秦登時鬆口氣,笑道:“那也是被逼無奈,三十二歲之前大多待在草原上,身後十幾個半大小子淘氣得很,整日跟在身後喊餓,若是換,只怕也學會。”
他貼近燭火細細燒灼銀針針尖,背脊微佝,分明是少年人單薄柔韌的纖腰削肩,隱然卻凝峙著長者特有的穩健凝重,火光跳蕩下側臉的線條冷毅而柔和,直教人心安。
風清揚怔片刻,笑道:“沒弟弟,連師弟也沒有。以前沒下山的時候就領著師侄偷山下農戶種的土豆烤來吃,被狗攆得四處亂跑……”話未完,封秦忽轉過臉來,道:“封住的睡穴,便會好受些。”
他語中用意不言則明。風清揚搖搖頭,卻道:“再疼也不過如此。”
終究是想看著。
……那人的雙眼便是與地間最精彩不過的所在,彷彿只有為睫羽掩卻光華,才能教人看清他臉上俊雅清致的輪廓——他頰側依稀層極細膩的淡紅,然而解開風清揚裡衣時,手指卻沒有絲顫抖。
封秦針法極快,倏忽之間已在風清揚丹田下中極穴、頸下突穴、肩頭肩井穴等十二處穴道上各刺刺。十二大穴乃是正經十二脈與奇經八脈的交會之處,攢刺之下風清揚體內經絡立時隔斷。風清揚只覺那銀針自唇下承漿、廉泉、璇璣、華蓋、紫宮、玉堂等任脈諸穴路刺將下去,而玉堂穴下的膻中穴,卻被封秦捺上右手的拇指。
右手拇指連結手太陰肺經,封秦指端太陰起始的少商穴正對準風清揚胸口的膻中要穴。風清揚心下凜,不及質問,陡然股灼熱如鐵水的真氣沛然湧入,倒灌進自身膻中氣海。
霎時間他猛地明白封秦用意,不由駭然失色,喝道:“阿秦!”身子極力掙扎,苦於筋脈多被隔斷,卻怎麼也不能夠。他心下愈驚,張口又想出聲,封秦卻笑笑,抬手在他左頰迎香穴上刺,教他面容僵死,動也不能動。
——刻心底如同凝聚生世的刻骨絕望,便是對面封秦微彎的笑眼,隔著什麼瞧來也氤氳得迷離。無邊無際的痛楚裡,耳邊的聲音卻是依舊和悅冷靜的,字字、字字的道:
“小風,記著,武功的名字喚作‘蒼神九’,眼下將運功的心法給聽,務必記下。武功共有九重,第九重不必學,第八重連阿楚也沒來得及學會——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