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上的盧卡看著死而復生的阿爾瓦，宛若驚濤駭浪般的內心活動被他遮掩住，他竭力維持著自己死前的體面。

“盧卡.巴爾薩，”阿爾瓦眼眸微垂，神色中是遮掩不住的失望“看來你的成長並不多。”

他拄著手杖緩步上前，隨後俯身盯著盧卡的臉。少年的瞳孔微微顫抖著，額頭冒出的汗順著兩頰淌下，他那些零零碎碎的工具散落在一旁，蜷縮成團狼狽不堪的樣子好像等候屠宰的獵物。

溫文爾雅的阿爾瓦就是體面殘酷的屠夫。他打扮精緻，平淡冰冷的眼神注視著躺在手術檯上的“獵物”，手術刀順著“獵物”的身體劃下，緩緩切開他的面板、觸及他的心臟……

盧卡盯著那對死氣沉沉的豎瞳，尖利的目光讓他感到陣陣不適。在他的記憶裡，這樣的目光從未在老師的眼中出現過，他從來都是和和氣氣的，默默關懷著身邊的人。

“我、我……”盧卡已經說不出話了。少年時的風總是肆意且張揚，在他們眼中，整個世界都是璀璨且美好的。

美好到忘記那些身後默默守候著的身影，忘記那些脫口而出的尖銳的話……哪怕這些話會深深刺痛那些守候者們柔軟的心。

等到陽光被烏雲遮擋，自由奔放的身影被囚禁於囚籠的時候，他們才會恍然大悟。

一切都晚了。

無論是“天才”盧卡斯.巴爾薩克還是“囚徒”盧卡.巴爾薩都沒有機會重新來過了，人生可沒有二週目。

“老師，您……過的好嗎？”盧卡看著阿爾瓦，他的嘴角吃力的提起了一個苦澀的微笑。

“不太好，你呢？”阿爾瓦注視著盧卡，他上下打量著狼狽的徒弟，隨後開口說道：“也不好，對嗎？”

盧卡沒有回答，默不作聲的他低下了頭。見狀，阿爾瓦站直身體，開始講述那段陳年往事。

“你的父親死於對科學的狂熱追求，他至死都未能解開心結。”

“盧卡，”阿爾瓦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愧疚，迷離的眼神中滿是瑣碎的回憶“當時的我同樣狂熱追求著我們的夢想，可是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人的生命中遠遠不止那些單調的科學實驗，你的發明也充盈不起你的人生。”

“你會有好的生活，會有很多朋友，甚至會有自己的妻子兒女……等到你垂垂老矣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才不會覺得自己虛度光陰……”

阿爾瓦注視著盧卡，眼睛裡緩緩浸潤出一絲霧氣，他懊悔於曾經的疏忽大意與年輕妄為，追尋理想的路上會充滿艱難險阻，但這並不是以別人的苦痛作為柴薪的理由。

“虛妄的理想會磨滅人生的價值，這正是我和赫爾曼決裂的原因。”

盧卡直勾勾盯著阿爾瓦，他有些激動“那……那些手稿是怎麼回事？”

“赫爾曼痴迷於永動機帶來的巨大財富與名氣中，這使他變成了一個不可理喻的賭徒。”

“我一直以為我們的研究不會影響你的家庭，直到你的母親病逝，你負氣出走……”

“這就是我不再支援你研究永動機的原因，可惜赫爾曼並不理會我的勸告……”

轟然倒塌的精神世界使得盧卡感到天旋地轉，他急促的喘息著。這一瞬間，他彷彿回到了母親病逝的那個夜晚。

還有察覺到阿爾瓦被他害死的那個瞬間。

“老師，我……”盧卡的面色忽然變得灰敗胸膛劇烈起伏，極致的愧疚和恍惚包圍了他的心，對於盧卡來說，錯怪和愧疚比欺騙更可怕。

愧疚會讓人一生都沉浸在淡淡的悲傷之中。在監獄裡的無數個夜晚裡，盧卡.巴爾薩只能默默看著牆角的一抹月色，思念著自己錯失而過的幸福。

“……”盧卡的嗓子彷彿被人攥緊，四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