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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部分

見到他時,是在許多天後的村北路口上。那個時候,正是杏果下盡麥苗正黃的時節。

原本豐滿妖嬈的杏林,枝頭膛內盡皆空虛。不見了累累的晶亮碩果,僅剩了一樹樹殘枝敗葉。一如剛剛被**蹂躪過了的女人,敞胸露懷,衣衫不整,肌膚乾癟。就那麼悽楚而又羞怯地佇立在日漸炎熱的空氣裡,遭受著四野生靈投射過來的白眼刺痛,還要經受著頭頂上明晃晃的驕陽暴曬。更像是一尊尊母性的雕像,剛剛使盡了最後一分力氣,分娩出了懷胎彌久的嬰兒。正在以一種震撼人心的英姿和感化萬物的獻祭,把自己託身挺立在這個奉獻的時節裡。無須索取,無須感恩,以博大的胸襟容納著山川萬物,以沉重的愛意呵護著茁壯奮發的世間生靈。或許,這一樹樹的靜默身姿,就是一隻只枯瘦的手掌,以一種僵硬而固執的姿態,執拗地指向一個遠方。那裡有著怎樣的美景妙處,無人能知。或許,這就是一面面旗幟,熱lang漫卷,風標不倒。只為了當初的一個承諾,一句表白,一段記憶,便鍥而不捨地堅守著,品咂著,期待著。不離不棄,無怨無悔。

沉默的杏林四周,卻湧蕩著無邊地喧囂和燥熱。這是麥田裡旋起一股遏制不住的滔滔洪流,是熟透了的麥穗在狂歌勁舞時發出了激情四射的流彩和宏韻。

山坳裡縱橫交錯著崎嶇蜿蜒的嶺脈與溪流。在六月的陽光燻蒸下,在六月的山風引帶下,在六月的季節催促下,全都身不由己地開始了一場盛大的集會舞蹈。靜如入定,動如脫兔;靜者沉穩,穩如磐石入水,任爾洪波激盪,兀自一靜以制萬動;動者迅疾,疾如電光石火,任憑靜默挾制了萬條基脈,依然一動而擾眾生心境。就是在這樣深沉與浮躁競相對壘相擾的制衡中,斑斕的色塊充填了其中的缺憾與銜接。黃者似錦,平鋪在一塊塊漸已熟透了的麥田上;黑者似墨,泛著溼潤清新的泥土氣息;綠者似蔭,遍佈在崇山峻嶺河叉溝渠上;亮者似鏡,映照在似隱似現的條條溪澗河床上。

第九章 一地杏黃6)

放眼望去,最使人痴迷沉醉的,依然是那些捲起了層層金lang的麥地。

在山坡,在嶺頭,在溝畔,在平川,那些茂密樹木摟抱著的,那些黝黑土壤託舉著的,那些銀亮溪澗環繞著的,都是一片片似斷若連的成熟麥田。不堪重負的麥秸拼命挑起的,是一串串臃腫肥胖的金黃麥穗,連同銳氣四射的尖利麥芒。走進它,能夠聽到麥地裡隱隱發出的輕微爆裂聲。想進入細聽,必會有四處湧動的熱lang撲面而來。燙熱了肌膚,迷住了眼睛,閉塞了呼吸,暢通了汗腺。

這個時候,就渴望著有一陣山風從天而降,驅散燥熱,換來一身爽快兩袖清涼。果然,就有山風從遠處的山巒密林間漫起,一股又一股地滑過濃蔭,穿過枝頭,掠過麥田,驅趕著藏匿於麥子裡的燥熱。然後,又招招搖搖,暢然離去。於是,似錦的田地裡頓時捲起波瀾起伏的層層麥lang。有時,若清波粼粼,蕩起漣漪,沿著同一方向輕輕地漫漶開去。就如一隻只柔柔的無形指尖,小心地梳理著待嫁閨女細密的髮絲,柔情似水,愛意融融。有時,又如驚濤駭lang,遠遠地呼嘯而來,攜著“嗖嗖”地雄威,掀起沖天的金波,翻滾著,湧蕩著。撲面而至,舞弄片刻,又便張揚恣意而去。

附近的麥田裡,早有人影晃動,人聲雀起,人語可聞。舞動的鐮刃劃過蒸籠般的麥穗上空,割掉了幾片閃亮的陽光,瞬間便熄滅了殘餘的光亮。在那片閃起又熄滅了的光亮背後,躺倒了一大片厚厚的麥子,連同一捆捆粗大沉重的麥個子。

茂生家的麥田比較分散。既有山坡上的,也有南河川裡的,但在坡嶺上的居多。這都是緣於當初抓鬮分配責任田時,木琴正與當時的支書酸杏鬧分裂爭權柄導致的結果。酸杏、茂林和振富等人家的田地多是好田肥田,而木琴家的田地多是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