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三勺。那女人接過來,往嘴裡瀟灑地一送,末了道:“這個甜度,正好。”
李憶川於是笑了,如同真正的春風一般,和煦又溫暖。那老嬤嬤頓時激動起來,褶子縱橫的臉上笑出一張花:“皇上這些年啊,什麼習慣都在向著相爺您靠攏呢。他呀,原來貪嘴著呢,後來啊,竟然跟相爺您一樣也不吃甜食。倒是這綠豆湯,每回喝,非要跟您一樣加三勺糖。還有啊,那排骨,自從相爺走了後,就天天做。皇上啊,就天天吃。這些不過是民間的普通玩意兒,也就相爺這麼喜歡。相爺喜歡啊,皇上也喜歡……”
一旁的李憶川只是笑,眉梢眼角都是溫柔的情意,好像那些年裡強迫自己改變習慣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樣。
你看看,原來他也不是不喜歡吃芙蓉糕,他只是不允許他自己吃,就像他不允許他自己忘掉眼前這個女人一樣。你看看,他也不是不願意放下身段,在你半天的勸說撒潑下,他才肯吃那麼一小塊芙蓉糕。而眼前這個女人,什麼不用說什麼也不用做,就能叫他心甘情願改變習慣這麼多年。
沈娥眉神情恍惚的想著。有什麼東西在腦海裡漸漸清晰了起來:
——“朕的老師是前朝的右相,姓任。”
——“當時老師抱著朕,對父皇說如果不介意,可以用自己的名字給朕命名。”
——“任川,你被吵醒了吧……”
——“相爺,嬤嬤早就知道相爺絕非凡人,命不該絕。二十多年過去了,相爺一如當年。”
任川,李憶川。
原來真相是這樣。
怪不得每回李憶川說起他的老師,神色總是那麼眷戀,那麼溫柔。怪不得李憶川一定要去凌雲閣,因為那裡供奉著前朝的右相,武昭公,任川。怪不得曾聽說新皇登基前,將自己名字中間的“易”改作了“憶”,原來都是為了追憶她。
沈娥眉的大腦清晰起來後,整個人生出一種逃離此地的想法。她好不容易找回神智,卻看見對面的任川微皺著眉頭看著她:“你怎麼樣,你看起來很不好,要不要我扶你去休息一下?”
沈娥眉沒有回答她,只是倉皇地逃離了這個讓她窒息的書房。
這時候已是盛夏,沈娥眉卻感覺手腳冰涼,連奔跑也溫暖不了自己。
那天靜心殿,御花園到風華宮的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宮女太監目睹了一個女人的狂奔。她穿著上好的妃嬪才會穿的裝束,綾羅綢緞,透明紗質的裙襬在風中溫柔的揚起。然而這個女人卻披頭散髮,烏黑柔順的頭髮瘋子一樣蓋得她滿頭滿臉。她跑得那麼急促,就像身後追著一頭怪獸,隨時會要她的命一樣。那天天氣很好,整個世界光芒萬丈,一個小太監在恍然間回頭,就看見那個女人被風吹開頭髮,一張素淨的臉在陽光的照耀下顯現出來。她的雙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一雙丹鳳眼內晶瑩得好似要滴出水來。
小太監迅速別過臉,那神色實在太哀慼,他無法保證,再多看一眼,自己的內心,不跟著一塊兒哀傷起來。
☆、第十一章
作者有話要說: 有追文的孩紙給我點評論吧~就算寫的不好也是可以提意見的嘛~O(∩_∩)O謝謝
常年無人打理的院子,荒草悽悽,雜草叢生。連那原本鮮豔的花也開的頹敗不堪,枝頭壓得低低的,似乎要垂到地上去。
沈娥眉就在這樣的環境下推開了那扇朱漆斑駁的大門,穿過寂靜無聲的院子,來到在樹蔭下乘涼的白衣女人面前。
那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她穿著白色的衣袍,頭髮一絲不苟地紮起來,腦後斜斜地插了一根木簪。她的臉上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美貌,陰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神情肅穆地看著沈娥眉,聲音沙啞而怪異:“不知娘娘來我這老婆子的院子裡做什麼?”
沈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