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隱患已除,衛姌不再擔心衛家重蹈覆轍,自重活一世就壓在心頭的重重壓力驟然減輕,她反倒有些茫然起來。除了照常去陳令處聽課,她也少在外面走動,只與許翎幾個相熟的聚會說笑。
衛姌私下囑咐惠娘收拾行李,準備回江夏,還有僕從婢女也需想好安置。
桓啟正打算過了這一陣就離開建康,家中還有許多事等他處理,與常山王聯姻之事桓家上下都是極力贊成,他現在只是暫時拖延,真要徹底解決此事還需要他親自去一趟族中。其他人桓啟都不怎麼放在心上,唯有父親桓溫,握重兵,執權柄,威嚴甚重,需好生應對。
他見衛姌叫人收拾行李,只當她已是默許答應隨他走,心下不由歡喜,住著狹小的宅子也渾然不在意,最近一段時日都是和顏悅色的。
這日太原王氏送來帖子,請桓啟與衛姌去西郊遊玩。
建康城內計程車族各時節都有遊樂名目,九月重陽本該是個登高飲酒的熱鬧日子,但那時庾氏圍宮,城中禁止出行,後來又經國喪,直到最近才恢復正常。王穆之封后的詔書尚未立,但朝中上下都已將其視為皇后,太原王氏也成了後戚。
王致之廣撒帖子,建康城內無人不應。他還去宮中走了一趟,將司馬邳也邀上。城中各家聽說新帝將至,越發積極響應。
就在出行前一日,天色轉陰,下了一場雪沫子,飄飄灑灑小片刻。城中來往行人都停下抬頭望雪,有人說這是新帝繼位,是個祥瑞之兆。
第二日清晨,司馬邳車駕從臺城而出,隨後跟著朝臣,門閥,世家,浩浩蕩蕩前往西郊。
天氣漸冷,沿途楸樹成林,枝幹挺拔,落葉颯颯,林後遮蔽的山嶺顯露出來,些微霧氣繚繞,遼闊高遠,鬱鬱蒼蒼。
到了山下,隨行的侍衛僕從立刻紮營。
衛姌怕冷,已穿上厚實的冬衣,站著眺望遠處山峰,景色怡人,一時心情也落拓豁達不少。隱隱間,她有種被注視的感覺,扭頭一看,和遠處司馬邳的目光撞了正著。御前服侍的人很多,他站在營帳前,目光漫不經心掃來,視線交錯的那一刻,他皺了下眉,很快又撇過頭去。
衛姌只道他是不樂意瞧見自己,趕緊走遠一些,又見許翎幾個聚在一起說話,就湊了過去。
幾個小郎君正無事可做,坐車行了半日,便喝著漿,閒聊幾句。幾人所說都是當下時局,比如桓溫上書北伐,已被駁回一次。太原王氏得了好幾處緊要官職,新帝沒有偏頗,對謝安又徵召了一次,許以高位。其餘各家和朝中大臣不想生事,行政以平衡各方勢力為主。又說北地也風波不斷,符健自擊退殷浩大軍後回去也生了病。
「大司馬想必也是聽說符健病了,這才急著北伐,想一併拿下失地。」
「想取秦地豈有那麼簡單的,我看大司馬北伐是虛,掌權是實。」
「胡扯什麼,」立刻有個小郎君使眼色,「桓將軍也在這呢,小心傳到他耳裡。」
許翎拍了衛姌肩膀一下,道:「大家不過隨便說說,你可別回去說給你那位兄長聽。」
衛姌嘆氣,外人瞧著桓啟在建康就窩在她那個小宅子裡,只當他們曾是兄弟,手足情深。說起桓家事來對她也頗有忌諱。她不便解釋,翻了個白眼道:「我哪有那般無聊。」
眾人都笑起來。
這時有個聲音插進來,「你們這裡最是熱鬧,說什麼呢。」
王致之一身繡秋蘭寬袖大袍,笑盈盈走過來。
眾小郎君都作揖相迎。王氏正盛,王致之又熱情好客,走到哪裡都受人注目,他與眾人一一招呼,看到衛姌時道:「那日驛亭一別,許久未見了。」
衛姌與他客套兩句。王致之又轉向其他人。他有小孟嘗之名也並非全靠家世,無論是誰,他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