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傅半眯著眼睛將小紙條看過一遍,眉心的川字皺紋非但沒有舒展,反而壓的更深了幾分。這是他放在後宮的眼線報上來的所有與康太醫有關的訊息,然翻來覆去全是按照皇后定下的輪值請脈給哪位主子看了平安脈開了什麼藥方,竟一點兒異常都找不到。
至於他心心念唸的皇帝陛下——這半年內哪怕是一次不相關的偶遇都未發生,更遑論兩人私底下勾結起來謀害皇后。乃至於老太傅都不免對自己的直覺產生了懷疑,難不成真的是他想太多?其中並沒有皇帝的手筆?
「陛下如今在幹些什麼?」他索性放下紙條,坐正了些問道。
老嬤嬤低頭挑了兩張條子看了看,平鋪直敘的語調稟道:「上午周神醫進了後宮,陛下鬧脾氣喊頭痛,宣趙御醫把脈開了副藥喝了就歇下了,午膳也沒用。下晌睡醒非但沒好轉,反而頭痛的愈發厲害,趙御醫和王御醫一塊兒會診,說是風邪入體引起的頭風病,又是針灸又是服藥才勉強止住疼痛,不過仍是要臥床不起的樣子。」
「他當真病了?」孔太傅著實有些驚訝:「我只當他裝的……」
因周仲未經宣召就被領進後宮,陛下在小朝會上發了火,下朝就宣了太醫之事已有耳報神報到了他面前。他只當是小年輕沉不住氣的賣弄,不想還真是病倒了。
「乾元宮內伺候的人說陛下痛的滿床打滾,汗濕了一床被褥,應該不會是裝的。」老嬤嬤一板一眼的搖頭道:「且王御醫也說陛下脈象紊亂,看起來是什麼風邪急症發作,因沒找到病因只能大概用些藥緩解疼痛,一時半會卻是好不了的。」
這麼看來陛下的嫌疑倒是小了一些。孔太傅摸了摸稀疏的花白鬍鬚繼續問道:「康太醫有沒有和哪位妃子走的近的?」
「只有宋貴人找過康太醫一回。」老嬤嬤手眼通天,拎出一張條子念道:「宋貴人曾想找康太醫為她配製受孕的藥丸,不過很快就放棄了。之後卻是沒什麼聯絡。」
「她孕後也沒聯絡過?」孔太傅眼中閃過一絲兇厲:「尤其是陛下下旨讓所有皇嗣都交給皇后撫養之後?」
老嬤嬤淡定的搖頭:「並未。且宋貴人肚子裡那個已經診出是位公主,宋貴人自己也知道。老奴覺得宋貴人與其冒險害死皇后,不如求情讓皇后開恩。畢竟陛下聖旨中雖未明說,但前朝後宮基本預設是隻有皇子才要送進坤和宮,公主的去處卻可以商榷的。」
孔太傅猶豫著點點頭。胡嬤嬤說的沒錯,且就算宋貴人不忍與骨肉分離也沒膽子用康太醫直接害死皇后,他應知一旦被查出來,整個康家和宋家都要遭受滅頂之災,作為一個世家女,宋氏還沒糊塗到這份上。
「最後一個問題——不用去翻紙條了。你自己說。」孔太傅渾濁的老眼釘在胡嬤嬤臉上,壓低了聲音問道:「你覺得陛下知不知道康太醫在小皇子身上做了手腳?他是不是知道康太醫有此手段才故意下旨說讓小皇子都遷到坤和宮,就是為了萬無一失確保皇后被害死?」
胡嬤嬤愣了片刻,下意識的翻檢食盒中散落的白紙,又在孔太傅的注視下慢慢停下動作。呆呆想了片刻才道:「不妨去查一查白貴人和宋貴人的屋子?王氏一直胎相不穩,大皇子能不能平安降生其實是個未知數。以小皇帝慣常細緻的性格,若他存心要害死娘娘,約莫會在白貴人和宋貴人身上用同樣手段。」
「……你說的有幾分道理。」老太傅低頭沉吟片刻,用手指敲敲窗欞,自有小廝進來聽差。
「你讓周仲再去一趟,後宮各位主子那兒都查一查,包括陛下那兒。」孔太傅眸色暗沉:「但凡查出有獨岑槐的痕跡,無論是誰立刻拿下。」
又向胡嬤嬤道:「你繼續關注宮中的訊息,有任何情況都第一時間與我回報。」
胡嬤嬤是他早年培養出來的暗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