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歷史滾滾的車輪中。它將毀滅在他的手裡,或者其他什麼人的手裡。
陸長卿佇立在山中,微闔著雙眼,任大風從四面八方朝他奔湧。
這一刻他已經不再是追逐在鳳岐身後的那個孩子,他已經跑過了他。他現在站在前面朝鳳岐回首,看清了那個男人的侷限。
“鳳岐,你所守護的,是已經死去即將腐朽的枯木。你妄想讓它重新復活。然而新芽已經在腐朽中萌發,它們將取代它,發枝散葉。
“即使你已經知道真相,即使你知道棲桐君死於這個王朝的朽潰,你卻還要護衛這樣一個王朝,不惜欺瞞我,不惜將我關在牢底。你是多麼可悲!”
然而鳳岐終究還是無辜的,當初自己被仇恨矇蔽,對他極盡羞辱。挑斷他的手腳筋,給他套上恥辱的面具,將他強壓在身下肆意折磨,這樣的傷害又如何彌補?
自己的摧殘讓那個人的生命燃燒得更快,可是他卻沒有將怨恨加諸於自己,反而替自己當下刑罰,飲下毒酒。這就是那個人的愛,無聲無息的,每每被自己所忽視的責備的……
陸長卿坐倒在地上,滿腔悲憤和悔恨都化為了淚水。
“鳳岐大人……你別愛我……你愛你的大周江山去吧……”
“不……我並不想那麼說……”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想要你愛我……可是……這種愛太無望……我已經不能……”
這愛太無望,他給不了鳳岐江山太平,鳳岐也許不了他君臨天下。
即使看透了鳳岐愚昧的堅持,可悲的命運,卻依然覺得他強大而美麗。這種根植於心底的愛意,是無論怎麼自我欺騙都無法詆譭的。
然而這份感情,卻也永遠不能再說出口。
翌日鳳岐一行人告別老者,驅車駛入了祁山山道。一邊貼著祁山的崇嶺,一邊臨著白龍江,山石在車輪下不斷脫落滑入江中。
鳳岐按著心口昏睡,夢中心頭一動,他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幾乎是同時,車外大喊:“有刺客!”謝戟提劍便要衝出去。
“師父,你不要出馬車!”謝戟嚴聲道,揮劍飛身而出。
鳳岐抽出靴筒裡的匕首,悄悄藏在袖中。他們此行已經極其隱秘,又是什麼人派來的刺客?這世上想殺他的人太多,而其中恨他最深的,莫過於他的師弟了。鳳岐想起殺犬戎主那日懸崖上的暗箭,心中一酸。旁人不知是誰發的暗箭,但他卻不會看不出自己師門的功夫。
鳳岐撩開車簾,看到自己的屬下已經死傷過半。他瞥了眼碧濤滾滾的江水,準備放手一搏,跳入江中逃生。
謝戟以一敵三,眼看不支。其中一個刺客恰後退一步貼上車軾,鳳岐手法如風,削鐵如泥的匕首在刺客頸上輕輕劃過,心狠手辣地切開了氣管旁的動脈。
刺客頓時血濺三丈,驚慌失措地倒在地上。
“小戟,跳江。”鳳岐道。
謝戟也明白鳳岐的意思,正要跳入江中,忽然一個刺客揮劍刺來,正傷了他右腿。謝戟踞跪在地,不顧傷處,與一干刺客纏鬥。
鳳岐知道謝戟無法脫身,他雖可獨自脫逃,卻狠不下心。他拔出屍體身上的劍,坐在車中擋殺刺客。既無內力,空有身法,亦被逼到了絕境。
刺客再撲上來時,他的力氣已用盡,連劍也舉不起,微微側身,劍尖刺破他的肩頭。緊接著他感到劍在下沉,刺客大約是想削去他的一條胳膊。
事已至此,鳳岐不但不後躲,反而迎身過去,袖中匕首已露出刀鋒。
這一擊必定魚死網破,便在這關口,忽見一人頭戴斗笠,玄衣廣袖,偉岸軒舉,從天而降。
來人如一片雲霧,無聲無息飄到車軾上,一把劍抹上刺客脖子,一隻手夾住刺客劍尖,雙指一震,劍斷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