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端,弄出動靜來。俗稱顯靈,會嚇著活人的。指路過後的正式送湯兒,必須叫孝子們可著勁兒地哭號。以此炫耀死者生前熬下的一大家子人有多麼壯大,氣勢有多麼宏大,人氣有多麼旺盛。
酸杏孃的送湯兒場面,本應宏大熱鬧的。按照振富的原先設想,全村的人可能都會來參加。再加上外村前來奔喪的人,保守估計也得幾百人。但是,討了主意的振富絕不會傻到為顯示自己的能力和本事,連上級政策與社會影響都不顧的地步。他把送湯的隊伍減了又減,只剩酸棗帶了酸杏女人及幾個侄子侄女。也不哭號,也不張揚,借了靈屋裡的哭聲,偷偷地去,悄悄地回。這指路,本應是長子酸杏的事。每到這時,他都藉故躲到了外面,假裝不知不曉,不聞不問,任由二弟酸棗帶著賀家人鬧騰去。
守靈的第二天傍晚時分,要送盤纏。就是給死者送上大把大把的路費,好讓她騎馬坐轎跋山涉水地去泰安冥府報到掛名,以便爭取早日安排自己下世投胎。這個場面要十分隆重,連同下葬那天在村頭擺路奠一樣,是全部葬禮中最大的看點。
這個時候,前來奔喪的賓客,也就是死者的閨女、女婿們是鼎鼎關鍵的人物。他們要在土地廟的空地上,一個個地單兵教練,逐一對了紙糊的靈位磕頭拜祭。這磕頭的名堂花樣繁多,有一揖三叩,就是作一個揖叩三個頭。還有什麼三揖九叩、四勤四懶叩、大奠叩、小奠叩、三八二十四拜等等。此時,賓客就會被人們任意地擺佈過來,再擺佈過去,成為品頭論足的物件。聰明的人就愈加謹慎小心,循規蹈矩,以期留下好印象,讓圍觀的人讚歎一回。稍犯糊塗的人,心意不專,敷衍了事,就會被評得一塌糊塗,留下一生的話柄,讓人們飯後茶餘作笑談。以至幾十年過去,這壞印象也消除不了。
鑑於當時情況特殊,上級政策不允許,振富在與酸杏商量之後,將這一程式進行了改動。閒雜人員一律不準前去圍觀。賓客中,也只叫酸杏孃的親弟酸杏舅前去把關驗看。仍然由酸棗帶了酸杏女人等至親賢孫幾個人去。燒了紙,磕了頭,又悄沒聲息地急忙趕回,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此時的酸杏依然躲了出去,見送盤纏的人完了事,即現身靈院,招呼賓客前去開席。他一再道歉說,原本想按老規矩,把孃的喪事辦理得清清楚楚。可是,國家有政策有條文,不準再搞這些烏七八糟的封建迷信。咱得聽黨的話,與上級保持一致呀。
眾賓客都道,理解,理解呀。俺村死了人,也就是由大隊在上工集合的時辰,把人歸攏到一塊,說幾句話,就算開了追悼會啦。隨後,埋了也就完哩,哪有這裡板正兒呀。
酸杏連聲應道,就得這樣辦,就得這樣辦哦。
本來,這樣煞費苦心地安排排程,不會有任何閃失和紕漏的。但是,天有不測風雲,酸杏們天邊兒裡也沒料到,出殯的前一天夜裡,竟然發生了一件令人無法解釋又意想不到的變故出來。這一變故,不僅改變了一個人的命運,也給杏花村未來的日子帶來了深遠影響。
初嘗杏果3)
晚飯剛過,外面一片漆黑。空氣裡流動著濃重的溼氣,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賓客們正坐在西院靈屋裡,吸菸喝茶,天南地北地調侃閒扯著一些不著邊際的奇聞軼事。主動來幫忙的婦女們,淌水似的在院裡屋外穿梭個不停,收拾碗筷盤碟,順帶燒茶續水。
起初,誰也沒有在意金蓮的異常舉動,依舊各自忙著自己手中或嘴上的事。金蓮本應在鍋屋裡燒火的,不知啥時候,也進到了西院靈屋裡。靈屋裡坐滿了外來親戚和本村想要守靈的人。他們都在熱火朝天地拉呱說事,追悼老人無人能比的高尚品德和不平凡的人生經歷。同時,也順便相互攀親結友,共訴衷腸。
正熱鬧處,棺槨後頭的陰影裡,竟悠悠地響起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