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受了教子的面孔,親熱的拉著焦順在身邊坐了,又命人捧出自己的心得體會,以及焦順當初呈上來的底稿,錯落有致的鋪散在桌上。
轉回頭,他冷下臉呵斥道:“孽障,還不過來斟茶倒水!”
其實明眼人能看得出來,賈政寶愛這個兒子,實不在王夫人之下,但他信奉的是父嚴母慈那一套,故此越是看重這個兒子,就越要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架勢。
且不提寶玉如何乖乖服侍。
焦順先把賈政的心得體會略略過了一遍,隨即便忍不住嘬起了牙花子。
這賈政自小十指不沾陽春水,對基層執行的情況大多出自捕風捉影,做個總結歸納還成,再往深裡延展,卻不是離題千里,就是假大虛空。
萬幸他這人愛下死功夫,寫出的心得體會洋洋灑灑足有好幾萬字。
正所謂‘愚者千慮必有一得’,這許多文字裡面總還是能提煉出一些有用的東西。
焦順將之結合起來,又暗中補足了短板,這才單獨拎出來大誇特誇,奉上了無數的彩虹屁。
因他點出的,確實引用了一部分自己的原文,賈政也不疑有他,便欣然笑納了這番馬屁,然後一面滿面紅光的自謙,一面拿眼睛斜楞寶玉。
他原是想在兒子面前顯一顯本事,那曾想寶玉壓根沒有細聽,只無精打采的捧著個紫砂壺,大煙鬼似的打著哈欠。
“好個孽畜!”
賈政這回是真的惱了,劈手奪過那紫砂壺,一把摜到了地上,罵道:“說起那些淫詞豔曲時神采奕奕,如今聽你老子幾句正經道理,你倒不耐煩起來了?!”
寶玉嚇的一激靈,連忙屈膝跪倒,瑟瑟道:“兒子不敢、兒子不敢!”
賈政抬手欲打,卻被焦順手疾眼快攔了下來。
正勸和著,外面幾個丫鬟聽到裡面的動靜,都忍不住在門口探頭探腦的。
賈政一眼瞧見個狐媚妖嬈的,竟還蓄養了老長的指甲,不由指著那人喝問:“那個生的狐媚的,可是襲人?!”
寶玉抬眼是看了看,囁嚅道:“那個是晴雯。”
“好啊!”
賈政愈發惱了:“你屋裡倒是不缺典故!偏只不肯放半點心在學業上,若再這麼下去,我索性將這些‘典故’全攆了出去,再送你到廟裡清淨清淨!”
這話一出,非只是寶玉嚇的魂飛魄散,外面晴雯襲人也都是面無人色。
虧得焦順還有幾分顏面,板起臉來道:“政老爺,您是特地請了假商議朝政大事,卻怎麼老是計較這些小兒女的瑣事?若今兒只為了教子,小侄可就先告退了。”
“罷罷罷!”
賈政這才熄了雷霆,無奈道:“這倒是我的不是了,賢侄快請坐,咱們接著議事、接著議事。”
賈寶玉逃過一劫,自然對焦順滿是感激。
再加上焦順此後講解起來,大都說的通俗易懂,還刻意尋了些有趣案例,倒真讓寶玉聽了進去,甚至還主動追問了幾個關鍵所在。
賈政見了這番景象,不由的心頭一動。
暗道這順哥兒雖不是什麼夫子名士,卻倒有他山之石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