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修步入四房庭院,又徑直前往正房,但見四夫人獨坐於矮榻,一手搭在案几之上,面色沉凝,默然無言。
他只須臾一瞥,便心中瞭然,必是母親每日例行至上房請安時,遭逢祖母的嚴辭質詢所致。
“昨日你在這與我說了這麼久的話都未透露分毫,轉身卻又在上房那邊直言你心中已有意中人。”四夫人語調冷峻,卻難掩關切之情。
言畢,她款步移至俞修身邊,目光交織,似笑非笑道:“當真是我教養的好兒子。”
俞修一直認為這件事能做主的只有俞老爺,他只是沒料到祖母竟還能做出偷聽這種事。
當初設想,若是祖父堅決反對,便權當此事僅祖孫二人知曉,以免牽扯無辜,損了九疑的閨譽。
然而,祖父給出的回答卻是“細細思量”,此言意味著祖父並未即刻否決,反倒是願對這樁婚事加以審視考量。
如今,不僅祖母知道了,連母親也被牽扯其中。
“母親請坐。”俞修一邊引導四夫人重新落座,一邊在心中整理言辭。
“兒並非刻意對母親隱瞞,母親也知道,女兒家的聲譽有多重要,故而我想待祖父給出明確態度後再告訴您。”
四夫人凝視著俞修,他的話語中不僅揭示出公爹目前態度尚不明朗,更流露出他對那女子名聲的極度重視。
“究竟是什麼樣的姑娘讓你如此看重,甚至連我這個母親都要隱瞞。”四夫人言語間隱隱透著醋意。
俞修沉吟片刻,思緒飄回初遇九疑那日。
彼時,聞家女眷來訪,他應眾人之邀,隔著屏風遙作詩一首。
那晚,他在寄逸園的湖畔與九疑不期而遇,初識時還因自己不慎,致使她手中的詩集滑入湖中。
此刻想來,母親應當見過九疑,至於見過幾次,印象是否深刻,他無從知曉。
但,見過九疑的人想必都會對她留下深刻印象。
“那姑娘您應當見過。”
“快說,是哪家姑娘。”四夫人急切問道。
俞修安撫一二,見四夫人面色稍緩,才繼續道:“是五叔母的外甥女。”
四夫人微闔雙目,在腦海裡細細搜尋,很快,那個身影便清晰浮現在眼前,她常在三房院兒裡見到,那姑娘名喚九疑,總是與六娘在一處。
“你與她私下有了首尾?”四夫人目光犀利,直指問題核心。
“怎會,只是偶爾見過三兩次。”
“是三次還是兩次。”
“四次。”
第一次,是在內外院相連之處的亭中,雖有屏風相隔,但在屏風倒地那一瞬終究瞥見一眼,算是相識。
第二次,是與九疑在寄逸園的偶然相逢,那一次,遇見了俞十三。
第三次,同是在寄逸園,那時孫家、聞家的子弟齊聚,儘管隔的很遠,他卻一眼認出了她。
第四次,則是九疑離府那日,他遣人先去學裡請了半日假,親去送她。
至於湖邊木棉樹下的會面,不足為外人道也。
那日送行,他本以為是與她的最後一次相見,然而,當真正面對她時,他卻無法抑制心頭的狂湧。
“僅僅四次相見,你就對她如此在意?”
四夫人如此說也是知道俞修絕非一時興起,聽聞那女子離府已久,俞修卻直至此刻才前去上房表露心跡,不知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還是私下已採取了某些行動。
四夫人自認為對兒子瞭如指掌,他向來端方自持、理智冷靜,斷不至於僅憑容貌便輕易動了心思。
她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然而今日,她首次覺得自己對兒子的瞭解可能存在偏差,又或者,是因九疑在那寥寥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