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扇了下去。
徐振愣了好一會兒,才從那意亂情迷中醒過來。他捂著臉,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我。好半晌,他才緩緩說出一句,“你打我?”
我沒想過打他,那只是下意識的一個本能動作而已。我心裡有愧,便只低著頭,忘了轉身離開。出乎我意料的,我的雙臂突然被緊緊地箍住,他稍一用力,我的身子就撞進了他懷裡。那是一種冬天發黴的味道,伴著一股冰冷的腥臭味。我錯愣地抬起臉,迎上的是一張帶著同樣腥臭的嘴巴。
倘若初吻的定義是一男一女第一次雙唇的接觸,那麼這就是我的初吻了。在我十五歲的年紀,在一個不知名的山上,和一個不喜歡的人,在一種意想不到的情況下,在我的錯愕和不及反應中,結束了。我來不及感受,更來不及後悔,只又狠狠地一巴掌摑下去。徐振放開了我。
他只用了短短的一秒鐘時間就反應過來了,接著一聲脆響在我耳邊響起。其結果是這一整天接下來的時間我的耳朵都一直轟鳴著,我的半邊臉高高翹著,眼光的餘光甚至都能瞥見它腫得像個蘋果。
“你個臭婊子,竟敢打我!”他惡狠狠地罵道,用力使勁地揉搓那半邊被我打了兩次的臉。不知為何,我竟想起電視里老公虐打老婆的場景。又不知,我的眼神是否像電視裡那些女人那般惡毒和怨憤?
他狠狠啐了一口,那痰彷彿帶著血絲。
“瞪什麼瞪!你個婊子養的,你媽是婊子,你他媽就是個小婊子!”
我從不知道十五歲花樣年紀的人竟能罵出如此惡毒的話來,但那時候我真真切切地聽到了。我也不知道我小小的身體裡竟積聚了那麼大的力量,和他扭打在一起,從圍欄邊一直打到臺階邊,又一起從臺階上摔了下去。臺階只有五級,不多不少的五級臺階,倘若再高點或者再矮點,我們就都沒命了或者就都好好的,如今我們都只是受了傷,死不了地賴活著。我的眼角縫了三針,他的腿撞在石頭上,據說有輕微的骨裂。說起來,還真是讓人失望。
☆、第 8 章
我肄學了,就在即將升入國三的那個夏天。
母親被傳喚到學校的時候,我第一次有機會光明正大的觀察她。她為她的金鳥籠銜泥鋪草的忙碌著,早已忘記了我這隻跌落山崖的幼鳥。
那天,她穿了一件白衣的襯衣,小小的花邊,上面綴著人工繡的圖案,襯得腰肢婀娜胸部飽'滿。下面是長長的裙子,顯得很高挑。腳上穿著白色的高跟涼鞋,露出小小的腳趾。她走進來,白色的高跟涼鞋在地板上噔噔的輕微聲響,彷彿在極力剋制著自己,怕大太聲會打擾別人。燙著大波浪卷兒的長髮從肩上披散落下,她輕輕撥動,說不出的風情。大概風韻猶存說的就是她這樣的吧。較之旁邊穿著寬大T恤,及膝花褲衩的徐振的媽媽,她簡直就像誤落凡塵的九天玄女慈悲為懷的聖母娘娘,難怪校長的眼光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最後落在了母親身上。
我之所以觀察得這麼仔細,是因為她在聆聽校長訓導的時候,我就無所事事地站在旁邊。她臉上因為尷尬泛著淡淡的紅暈,微微欠著上身,謙卑得好像做錯事的是她,請求原諒的是她,我只是個旁觀者。
其實事情本不需要驚動家長這麼嚴重,但好巧不巧那天在山上遇到一個鍛鍊的老師。徐振抱著他那條斷腿添油加醋地向他哭訴我傷人的事實。一個十五六歲的大男孩,一邊哭著指責我,一邊還不忘罵我婊子養的,於是我就在江、傅偉和那個老師的注目中,又狠狠地朝他那條斷腿替了兩腳。如果那時候他還沒有轉移到小涼亭的話,也許我會抱著他一起從山上滾下來吧。後來江送我到醫院縫了針之後就走了。她說我真可怕。眼角流著血,臉上嫣紅一片,衣服上到處都是斑斑點點的血跡,就像來自地獄的血羅剎。我笑了笑,也許我就是地獄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