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哥這麼評價他,恐怕有失公允啊!”冉顏對虞世基此人也略知道一些,隋朝著名的書法家、文學家,是個十分有才華的有城府的人,城府深不可測,精通仕宦之道,又有權臣手腕。
冉雲生饒有興趣地道:“他在煬帝前的諂媚之狀,浮華成性,完全喪失了一個名士和素士的風骨,毫無氣節可言。”
“十哥說也對,我只是看一些史書上對他的記載,覺得史官個人情緒太重,會影響後人對他的判斷。虞世基此人有治世之才,只可惜沒有遇對明主,隋煬帝喜歡聽諂媚之言,他也不過是投其所好,這是為官之道,於個人來說,也無對錯可言。於國於民來說,正如十哥所說,他的確不是個好官,逆天下之大流,不顧民生。至於風骨……”冉顏從來沒有真正見過那樣的姿態,她印象裡,只有如魏晉嵇康、阮籍那般的灑脫才算是名士風骨,然而至今不曾見過。
冉雲生怔怔地看著冉顏,靜默了片刻,忽然撫掌一笑,“阿顏的心胸,恐怕能令許多郎君汗顏啊!”
冉顏笑道:“只是說我眼睛看見的罷了,談何胸襟?”
“天底下哪有幾個人能不偏不倚的評價一個弄臣?便是那些名流大儒,但凡提到虞世基,無人會誇讚一個字。”冉雲生心底也開始重新地認識冉顏。這個以前只知道泡在閨怨詩集裡的顧影自憐的妹妹,竟然心中有丘壑,怎能令他驚訝。
歌藍跟在後面,也一直聽著冉顏的話,不禁抬頭看她,那個秀美如初的側臉,已經不復往日那般楚楚之色,笑起來也沒有以前靈動,但顯得那樣堅韌,卻正是以前娘子所欠缺的東西。
冉顏不敢說自己胸襟如何,她能不偏不倚,只能說這件事情離她太過遙遠,無關痛癢,如果說到日軍侵華,冉顏多多少少是有些氣憤和恨意的。
回到影梅庵,冉雲生令人爾冬和淺雪一併幫忙收拾東西,準備搬下山。
而冉顏則在邢孃的陪同下,去向庵主拜別。
庵主是個喜靜之人,平素也只有淨垣在身邊服侍,淨垣死後,換了一個文靜的小尼姑。
冉顏在影梅庵住了一個多月,算起來也只見過庵主四五次。她每四五天才講一回經,有時碰上下雨,講經就會取消。
“居士來得正巧,庵主剛剛用完午飯,在樹林裡觀景。”小尼姑將冉顏領到院子後面一片楓樹林。
冉顏遠遠地便看見一襲緇衣盤膝坐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靜如一株枯松,若非她時不時地撥動手中的佛珠,看起來根本不像活物。
紅葉翻飛落在她的肩膀上,沒有滑下來。
冉顏在立她不遠的地方止住腳步,靜靜地看著這幅寧靜的畫面。
約莫過了一刻,庵主才道:“既然來了,何不一起賞賞這片楓林?”
“兒正賞著呢,庵主坐在這裡,楓林平添了幾分禪意,分外靜心。”冉顏說這話,的確不是恭維。
庵主乾啞地笑了一聲,“禪意一直都在。”
冉顏道:“但是如兒這般凡塵的眼眸,平素很難看得到。”
她向來是個實事求是的人。就譬如這片楓樹林,若是平常看了,冉顏也只會覺得很清靜,壓根不會覺得它有什麼禪意。今日看見庵主如枯樹的靜坐,幽靜之餘卻有了一種微妙的感覺,直覺告訴她,這就是禪。
“你可知道……人的一生會面臨無數次選擇,我猜你是一個但凡發現自己真心,便不會有絲毫猶豫的人,這樣,也好也不好……”庵主含糊地說了一通。
冉顏道:“您是說我命裡的數個良人?”
庵主怔了一下,旋即轉頭衝她笑道:“你這個孩子,忒是較真,與你打禪機也不能稍稍露白,不過,這是你自己猜出來的,老尼可沒有洩露天機。”
說到最後,竟似是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