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文炳順手就從抽屜裡抽出一本滿文的來,拿到淑嘉眼前:“哪裡看不懂?”淑嘉依次翻著,一面翻,一面問。石文炳很詫異,她閨女的水平不差麼,虧他剛才聽說‘國語還沒學得那麼深’的時候還想去敲打江先生來的。
父女兩個一個問,一個答,間或討論,時間過得很快,書房裡的大鐘敲出九響的時候,石文炳就催女兒去早早入睡,並且答應明天還給她講《三國》。石文炳是個好父,淑嘉心裡好過了不少。投桃報李,她決定把他拉出罪惡的深淵。
非常可愛地表示,她要送他爹回房,然後自己再回去,以表孝心。他爹今天想去婉柔那裡過夜好不好?石文炳為難了。
淑嘉小小聲地說:“我想去看看新來的姐姐,聽說,南邊兒的女人針線活兒好。白天不得空兒呢,早上讀書,後半晌要學規矩,我還想多陪陪額娘。”石文炳被感動了,多好的閨女啊。
好閨女伸出右手食指,指腹朝上,勾了兩勾。呆爹配合地神神秘秘地低下頭,只聽好閨女說:“咱們偷偷過去,不告訴額娘,好不好?別叫額娘睡下了又起來。”閨女是爹孃貼心的小棉襖,看,想得多周到,呆爹呆呆地答應了。
家裡最大牌的一對父女要‘悄悄行動’,跟著的丫頭婆子自然配合得要命,人雖多,一樣動靜很小地進了小院兒。石文炳還見人就打手勢——不許出聲兒。一行人鬼子進村兒似的摸到了婉柔姑娘的房裡。
這會兒,婉柔姑娘正在洗腳。婉柔只是個通房,還沒有丫頭供使喚,自己打了水來(這些生活上的細節西魯特氏從不苛待人),舒舒服服地泡著。
對了,淑嘉姑娘的目的就是:引她爹去看人家的……腳!只是腳!
對此,我們只有說:丫頭,你太兇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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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腳,對於女性的生理心理是極大的殘害,從很小的時候,為了追求不知道哪門子的‘好看’,就要把腳骨折掉,用長長的布條把腳裹成奇怪的形狀。別以為只是折折骨頭就完事兒了,肉肯定會長,光是裹起來,再長,那就是一坨肉疙瘩,奇醜無比。為了好看,最好在裹的時候讓它爛一爛,流點膿,讓肉變少,以後再長,也是纖巧的。最好能裹得腳尖微微向內側彎著,那就更好看了。再配上造型好看的繡鞋,遠著著真漂亮,近看著,穿鞋的時候也漂亮。
脫了繡鞋呢?是裹腳布,除了裹腳布,就是畸形的腳,腳上的小趾和無名趾折斷了骨頭壓在腳底,大拇趾向裡擠,整個腳弓鼓了起來。據說,為了一直這麼小下去,晚上洗完了腳還要再裹起來以防夜間的時候生長。
——說這麼多隻是為了說明,這丫頭的這主意有多狠。這年頭,旗人從一出生就有登記,到成年了,管理得更嚴格,按照淑嘉的理解在旗的不管是八旗還是包衣,都是國家財產,也就是說,不可能被這樣送來送去,至少不是她們家這個級別的人能來回送的。外頭商人孝敬來的,只能是裹了腳的……
婉柔驚得腳盆都踩翻了,然後還失了平衡倒在地上,腳底也露了出來……
淑嘉有理由相信,所謂古代女人的腳不能給人看,完全是因為——它太醜了!任何時候,包裝都很重要,沒有了做工精細、繡著花草蟲鳥的窄窄鞋弓,再去了裹腳布,直接把扭曲得超出正常人想象的畸形骨肉展現在了世人面前。
就算是有心理準備的淑嘉,也被嚇了一大跳,完全沒想到。
而且,屋子裡的味道也很不美妙,想想,大夏天的,站了一天的人,再‘冰肌玉膚,自清涼無汗’,也不可能腳丫子生香吧?規矩是必須立的,正經姨娘都要立規矩的,她一外來戶當然要小心。不管怎麼樣,只要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初來乍到都不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