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啟乾聽的極是仔細,原承天說過一遍之後,便逐字逐句,與原承天一一推敲起來。
那天機殘碑上的禪修符文,原是最古樸不過的了,今天讀之,不免倍覺艱澀,而玄機妙道經由文字描劃,已是多了一層知見障了,更何況這符文年深歲久,其古奧艱深之處,一時間哪裡能領悟的過來。
原承天初時仍有一絲忌憚忐忑之心,不知今日會是何種結局,然而一經沉浸在這仙修妙道之中,於周遭事務,已是渾然不覺。而話題深入之後,二人所言,已大大超出殘碑上的符文,最後竟是各逞所學,辯機答疑,哪裡還管什麼身份地位。
就聽關啟乾道:“道友剛才所言的人心之論,固是精當,只是在老夫看來,禪修之道中,以心修為重,不理丹器,雖非捨本逐未,卻也是失之偏頗了,要知道上天既生世間諸物,自是無一不可為用,而只求修心,卻棄卻萬物,誠為可惜。”
原承天微微一笑道:“前輩此言差矣,草木之精,五金之器,雖可為我所用,卻只是用來外御強敵,內提真玄罷了,其實與天道玄機,並無多大幹系,若這個世界清平無事,再無爭竟,試試人人皆可閉關徹悟,少理雜務,豈不是更近於上古大修,如此天道便可早悟,長生自非虛影。”
關啟乾連連搖頭道:“若說煉成法器法寶,只為護身禦敵,與大道無關,老夫倒也認同,只是那草木之精,怎能輕棄?照你這般說來,那丹修之法,總歸是無用了。”
要知道關啟乾雖是羽修大士,比原承天此刻修為高出兩個境界去,可若論玄承,原承天不知比他高出多少了。
當下正色道:“前輩試想來,草木皆是易腐之物,縱是仙根靈種,能活得千萬年的,也有腐朽之時,是以那草木之精,雖可用得一時,然則從必腐之物求長生之道,豈不大謬乎?”
此言一出,關啟乾頓時默然無語了。
原承天今世自踏仙修之道來,皆是默默苦修,何曾有今日之快,也就是關啟乾修為極高,玄承不俗,可以做個對手,不免撩拔得他談興甚濃。
見關啟乾於今日之辯已呈敗像,自是要乘勝造擊,道:“而所謂人心,其實便是天道了,禪修自心而發,以探天機,可謂至近矣,只是若入禪修門庭,卻需機緣巧合,仙基靈慧,凡此種種,缺一不可,天下眾修於是大多無緣罷了。而禪修之士,得登昊天者遠勝仙修之士,也可做為明證了。”
原承天此言說罷,心中忽覺一悚,要知道他剛才所論的草木之精不堪大用之說,就算在昊天界之中,也未必有多少修士能夠體會,這番言論,在凡世之中,可謂是驚世駭俗了,自己以真修之身而論及此事,只怕在關啟乾心中,免不得要定個“妄言”二字了。
正自心中惴惴,卻見關啟乾慨然一嘆,道:“道友今日之言,頓開老夫茅塞,從必腐之物求長生之道,豈不大謬乎?此言實為今日之旨。今天之論,實為平生之快,老夫但有一請,還望原道友切莫推辭才是。”
原承天於論道妙趣之中尚未醒來,便笑道:“前輩只管吩咐便是。”
關啟乾道:“敝宗立宗百年,雖是英才倍出,可像道友這樣的仙修大才,卻是罕見之極,而老夫執掌極修殿多年,雖也見過不少天資極佳之輩,可與道友相比,則是明珠與日月爭輝了,是以老夫懇請道友入我宗門。想那真修堂與玄修閣已是容納不下道友大才,不如就徑直入我極修殿如何,到時侍我左右,時時談玄論道,豈不是人生大快?”
說到這裡,就將一對殷切之目,定定的瞧著原承天,那臉上又帶了份小心翼翼之狀,像是生怕原承天會借辭推卻一般。
原承天雖知關啟乾招覽自己之意,已在開始時就表露無疑,不過剛才只是讓自己從“真修堂”做起,此刻卻是直升為“極修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