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歸轉身時,一側寬大的袖袍不經意盪開,露出了佩戴黑色手套的左手。
被袖管掩蓋住的左臂與左手的連線處不經意泛出森冷的光澤和木質的紋理,這是一隻機關手。
商憫快走幾步跟上去,心中有些驚訝蘇歸竟然沒有將斷臂接回去。
她見到蘇歸第一眼見對方身形正常,左臂和右臂皆無殘損,下意識以為斷臂被接回去了。
以當世各種能人異士的手段,把剛斷掉的手臂接回去不算什麼難事,蘇歸斷臂時也不算無名小卒了,請得起有名的醫者來為自己續接斷臂。
可他沒有這麼做。
“老師……”商憫是想直接問的,可是她剛剛才被彈了腦門,擔心再次越線會招致反感,於是話到嘴邊又咽下了,臨時換了一句話問,“老師,宋兆雪和鄭留怎麼辦?”
“既然來了,那就留在我身邊,沒有什麼怎麼辦。”蘇歸道。
“您也要收他們為徒嗎?”商憫道。
收徒和收做侍從區別可大了,一個是長輩對晚輩,一個是上級對下級。
她覺得蘇歸其實一個徒弟都不想收,他收她似乎更多的是因為長輩淵源,跟燕皇的命令關係不大。
由他剛才的態度,商憫產生了些許詭異的直覺,她覺得,蘇歸收她為徒其實是一種敷衍和無可奈何。這種敷衍不是針對商憫,而是針對燕皇,他拒絕不了皇帝的旨意,是以無可奈何,只能照做。
但,蘇歸又在商憫面前承諾會保護她。
這句話委實不像是謊言。
所以商憫姑且猜測,蘇歸仍舊顧念昔年結義情誼,他不想傷害商憫,並且決定盡力護住她。
既然有情,那為何斷臂絕義?
“我不會收他們為徒,哪怕我會是他們名義上的老師。”蘇歸的話異常簡短。
商憫心裡一跳,品出了他的潛臺詞。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蘇歸會保護商憫,但是不會管宋兆雪和鄭留,因為這倆人不是他的徒弟,只是個掛名的,是死是活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為什麼是我?”商憫忍不住問,“因為我父王和姑姑嗎?”
蘇歸停下腳步,垂眸望她,右手已經抬了起來,商憫條件反射地捂住額頭。
可是蘇歸這次沒彈她腦瓜,只是把手放在她的後背上,輕輕推了她一把,讓她走進寬闊的後院。
後院是一片演武場,木人、武器架、梅花樁一應俱全。
宋兆雪和鄭留在演武場一角等候,見商憫和蘇歸出現不禁驚訝地看向她,尤其是宋兆雪,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幾遍,好似不明白她為什麼得了大將軍單獨照顧。
蘇歸指著那邊道:“你們過來。”
宋兆雪悄悄看了一眼鄭留的反應,見他一言不發不禁翻白眼:“端什麼波瀾不驚的架子。”
二人來到蘇歸面前行禮,便聽見這位鎮國大將軍道:“今後,你們不用住承安園了,直接住我將軍府,行禮衣
物和侍從稍後會遷來。待幾日後糧草備齊,兵馬齊聚,陛下下令,你們就隨我去西北攻譚。如去攻譚,不許帶侍從。”
三人聞言皆是心裡一緊。
世家大族的後代哪個不是養尊處優,像商憫這種經過血腥歷練的終究是少數,而且就算她見了血,也不代表她就有能力上戰場了。
當初地宮沙盤推演終究是虛假的幻境,商憫在幻境中當然不必擔心遭遇危險,真正的戰場肯定不會如幻境那樣。
“我將軍府沒什麼規矩和忌諱,府中沒有多少人,也沒有什麼地方是你們不能去的,這幾日隨意就好。其餘諸事,你們找管家,他會安排,若無大事,不要找我。”蘇歸不急不緩地說完,算是擺明了自己的態度和立場——三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