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門,門口梧桐光禿了的枝椏下站了一青衣男子,衣袂被風吹起,今日偏生下了本應春季才有的濛濛細雨,男子撐傘而立的模樣猶如畫師筆下朦朧煙雨江南一幅丹青。
卓天尋走了過去,將傘罩在唐青的傘上,唐青收了傘與他並肩而走。不知道為什麼,她對於他給的愛護總是心生忐忑。
路上行人不多,細雨打在油紙傘面上沙沙作響,唐青埋頭走路,看地上水窪印出她蒙著紗巾的臉和他略就模糊了的身影,勾起人絲絲淡愁。
“對不起。”這一句就這麼冒出了口,唐青蹙了蹙眉,身邊的人腳步有一瞬的停滯。
寒風吹過,細雨被撫斜,輕輕越過油傘邊沿撒到臉上,冰冰涼涼,傘被人向前側了側。
“不是阿水對你說的,是唐青。”唐青補充道,有些窘迫,卻還是堅持著,“總會有一天我要離開的,或許白水會回來。”後來又重複了一次或許兩字,卻輕得如自己的囈語。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側頭看他,天尋卻面無表情看著路。不知道這算不算面無表情,在唐青眼裡,卓天尋最面無表情的時候也是掛著好看的笑的,現在的表情卻是真正的看不出喜樂了。
“要到了,不要緊張。”終於騰出了笑意,天尋蔥蔥玉指向前方某處指去,又摸了摸唐青的腦袋。
這明明是在提醒她,家到了,是時候緊張了。唐青要見爹孃了,雖然不親,但偷來的幸福也是福啊。手心微微出了汗,心砰砰亂跳,不自覺去拽卓天尋的袖子。
“別緊張,你不記得他們,他們還是認你這女兒的。”卓天尋半哄著握了握唐青拉他袖口的手,見唐青一臉心虛地張著小鹿眼睛瞧他。
“叔父不怪你了,不用害怕。”
唐青點了點頭,還是不願鬆開扯著人衣袖的手,卓天尋無奈,只得被扯著同她一起進去。
丞相府比唐青想像中稍差了點威嚴,門口沒有用來嚇人的石獅子,也沒有鎏金牌匾,但是大門開得很寬,門檻也很高,這就顯出了住家的地位。
大門緊閉著,上面還有封府時官府的批紙留下的痕跡,門口有四個侍衛隨意站著,應該是巫馬軒派來的。終歸以前是叱吒政壇的丞相,瘦死的駱駝比馬強,巫馬軒是個小心的人。
卓天尋直接推開大門把唐青讓了進去,一路穿過前廳的院子也沒見什麼僕人,可見白府果然是沒落了。
應該是知道唐青要來,堂上正坐的老人沒有一絲意外,眼神定定地看著走來的年輕人。
“叔父,小侄把阿水帶來了。”做了一個揖,畢恭畢敬。
唐青打量著老人。鬚眉白髮,臉卻是中年人的臉,穿了件灰色的布衫,白髮高束在頭頂,一根木釵穿過,清風道骨的樣子,不像曾在朝堂上指點江山的人物,倒像是山間養著鶴煮著茶的仁者。
男人對天尋點了點頭,眼睛卻一直盯著唐青。看著不像是剛生過病的樣子,那眼神生猛得像要把唐青活吞了去。
“這是你父親。你們處著,我出去逛逛。”卓天尋用手握了握唐青的手,便抽身走了出去。
沒了卓天尋在旁邊罩著,唐青明顯底氣不足,眼睛不知往哪裡放,只能在心裡默唸著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還有臉回來。”
唐青心裡一涼,果然白水她爹沒有原諒她。手捏著衣角搓揉,憋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氣開口。先叫了聲爹,男人沒有出口駁斥,輕輕呼了口氣,全身都開始沸騰。
盼爹盼娘盼得兩眼淚汪汪,她唐青總算不用大晚上跑到屋頂對著自己都不認識的星星喊爹孃了。
“爹,以前的事是女兒對也好錯也好,都記不得了。”
“記不得?記不得怎麼還跑去選妃?記不得了,是誰當著眾人面不顧廉恥,黏著那廝讓他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