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仁回廂房,將前後事說與好月。好月說,咱這妹子心大,遲早是個留不住,真跟他們去,倒也不見得是壞事。明仁問,你怎知不是壞事?好月說,她大鬧鐘樓底,事情怕是沒完呢。咱君子之心度人,怎知不會有人藉此大做文章。明仁說,我看他們誰敢!好月說,但願莫再橫生出什麼枝節來。明仁睡至半夜醒來,竟沒了睡意,弄醒好月,感嘆道:
“真是莫名其妙。”
“相公是說文淑和常柱兒麼?”
“是。”
“你說我們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我們明媒正娶,他們這樣算什麼?”
“相公信不信?沒有媒人,我們遲早也會到一起。天意。是天意教我們在一起。”
“爹爹管不了她。我既為長兄,我替爹爹管著她。這也是天意。天意要我管著她。”
“你咋管?”
咋管?將她許配給個好人家?她要非心甘情願,當哥的能強使她順從嗎?她那性子,又怎會任人擺佈!明仁腦子裡將存誼和書慎反覆衡量,思來想去,妹妹似乎只有嫁給這兩人,自己才放心。可他也心知肚明,妹妹最不讓人放心的,根本不是這個,而是別的。除非她足不出戶,不讀那些所謂新潮書刊,可管住了她的身,管不住她放野了的心,一樣是枉然。倦意又襲來,明仁不再想這煩心事,將一切交付不可知的“天意”了。
次日,又次日,過了好幾天,關於紅軍的訊息漸漸少了。政府方面的宣傳,說是閻督軍運籌帷幄,晉軍上下將士用命,反攻取得大捷,紅軍丟盔卸甲,落荒而逃。而小道里訊息,卻說是紅軍為顧全抗日大局,得到閻督軍抗日的承諾,主動退回河西,他們不僅沒有遭受巨大損失,反而繳獲大量軍需,擴充了部隊,贏得了民心。
明月堡人對此事態度趨向兩極。抱持不同觀點者的爭論持續了很久才得以平息。彼此爭執不休之際,明月堡警務所所長劉三桂被免職的訊息也混雜了進來,並且隨著新所長的到任得到了證實。
這個新所長,居然是魏柺子的那“幹小舅子”。他“姐夫”出事之後,此人似乎突然開了一竅,學會了走上層路線。他自知無甚本事,因此只曉得唯上命是從,反而得到新局長信任,把他外派到明月堡來。
他剛來明月堡沒幾天,就不遺餘力清查通共嫌疑,很快查到文淑大鬧鐘樓底事,甚至傳單事也不知怎地跑到他的耳中。他毫不掩飾逮到輸忠表功機會的喜悅,跑去報告了局裡。局長聞報,同樣喜出望外,立刻下令抓人。“幹小舅子”領命,趁明仁送岳父母回冀家莊的空檔兒,帶幾名荷槍實彈的警察,到斛府去抓文淑。
也是合該有事。本來,因得到牛大福承諾,文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等著訊息。她雖決意要從軍,到底心裡放不下爹爹,更想著以後怕不能膝下盡孝,因此加心刻意照料爹爹。這日,她給爹爹換褥瘡墊子,忽想起靳爺說過獾子油可治褥瘡,就想去大囤巷獵戶家裡討一些回來試試。她剛出門沒幾步碰到警察,完全沒意識到警察是衝她來的。等她明白過來,已經晚了。們警察不由分說,將她雙手綁了,嘴巴堵了,也不往警務所帶,直接就往城裡押送。
有街上看到的跑去告訴府裡,婦人著急慌忙來找好月。好月一聽,心下頓時明白,將孩子交給娘,自己跑去找賈存誼。存誼當即帶領幾個弟兄騎快馬去追。追上了,向警察要人,警察不肯放,存誼火起,三拳兩拳將警察打翻在地,把槍繳了,扔到溝裡邊,再次將文淑救下。
逃脫虎口,文淑和存誼都知道不能再回明月堡了。存誼交代弟兄們去堡裡回話,說要帶文淑去親戚家避一陣,風頭過去再回來,讓家人放心。他囑咐弟兄們,若有人追查,就一口咬定是我賈存誼的主意,警察也是我賈存誼一人打的,與大家毫不相干。告別了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