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兆沒有走遠,在街尾隨意撿了間樂坊進去。
很快有侍從上來稟報,河畔西邊那一片是普通民宅,居住在那頭的多是修為低下甚至沒有的平民:“但也有例外,羌邑大皇子的宅邸也在那邊。”
“大皇子?什麼人?”容兆問,昨夜的接風宴,似乎並未見到這號人物。
侍從道:“據說他生母出身卑賤,他自己也身無長物、天資不顯,不為蕭如奉所喜,在一眾皇子中很不起眼,不常在人前露臉。”
“你覺得烏見滸去見的人是他?”
“不好說,”侍從猜測道,“雖不起眼,畢竟是蕭如奉長子,總有用處。”
容兆思忖片刻,未再多問,揮手讓人退下。
妖僕進來,小聲告訴他,就在剛剛,烏見滸也進了這座樂坊。
容兆隨手推開窗,對面雅間裡,臨窗而坐之人,果然是烏見滸。
隔窗遙遙相望,烏見滸舉杯衝他示意。
容兆只看了那人一眼便收回視線,望向樓下,一樓的歌臺上,一群美豔妖奴翩然起舞,周圍盡是語笑喧闐。
容兆坐了片刻已打算走,神識裡響起傳音:“才來就走?”
容兆不欲理他,烏見滸又道:“再坐會兒吧,容兆,幻境種種,我的確忘不掉怎辦?”
容兆抬眼看去,烏見滸悠悠喝著酒,始終盯著他這頭。
“那又如何?”容兆的語氣難辨,“烏見滸,你該知道我平生最看不上之人便是你。”
“嗯,”烏見滸輕聲笑,“彼此彼此。”
見識過對方最本性卑劣的一面,所以互相看不上,但那是之前。
“恩愛三年,你當真這般鐵石心腸?”烏見滸問,有如嘆息。
那個會喚他“師兄”,滿腔柔情蜜意,眼裡只有他的容兆,只在幻境裡。
頓了片刻,容兆低罵:“惺惺作態。”
他捏起酒杯倒酒進嘴裡,落過去的眼神似嗔似哂。
烏見滸看進眼中,愈覺意動:“是麼?”
沉而啞的嗓音,更似從前他們親暱時的喁喁細語。
“不是麼?”容兆亦是輕緩聲音,“烏見滸,你就是個混賬。”
連說著“混賬”這兩個字的語調都格外不同,烏見滸想起從前有一回他們交手,自己勝之不武,以卑鄙手段偷襲容兆,劍尖挑散了他衣襟,那時容兆冷著臉罵自己的,也是這兩個字。
不那麼愉快的回憶,現在回想起來,卻別有一番滋味。
“那就是吧。”他不吝於承認,嗓音格外愉悅。
容兆不再接話,繼續往嘴裡倒酒,烏見滸也一樣。
他們對飲,目光流轉,不時碰撞。
下方一支舞跳完,銅鑼敲響,妖奴競賣開始。
看客比先前更多,對著臺上的妖奴們評頭論足、挑挑揀揀。
妖的地位向來低,他們大多生得美貌,修行天資卻差,能進大宗門為僕已是很好的出路,如臺上這些將要賣與人為玩物的,卻是常態。
容兆一眼掃過去,無甚興致。
烏見滸也無興趣,視線始終停留在對面容兆身上。
喝多了幾杯的容兆神情裡盡是慵懶倦怠,冷白麵龐上一抹酒水浸染的紅暈,斜身撐著頭微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