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曄亦笑道:“少宗過獎了,人有歹活,也有好死。這個和尚嘛,自然有做的苦的,像摩柯大師一樣;也有做的快活的如小僧這般。摩柯大師苦中見樂,小僧我是樂中見佛,佛陀說:‘似這般快活,我也不如你!’呵呵。”摩柯不但不生氣,還向他施了一禮道:“師兄高見。我不如你,不過你仍不及佛陀。”幹曄笑道:“出家人打個誑語,不必認真不必認真。”
君自天又道:“只是有一點可惜了。”“哦?”幹曄道,“少宗請指教。”君自天冷冷笑道:“可惜沒往東南再行上幾十裡,聽說那裡有一條野狼溝,裡面的青皮狼也不多,不過三兩千。大師肯殺身佈施,說不定佛陀也不如你。”眾人面上均不禁變色。原來秦艽也沒注意,聽他這麼一說,凝神聽去,那風中果然隱隱雜有野獸的低嗥聲。火焰在風中吞吐,映得每個人面上忽明忽暗。夜穹蒼闊,星垂四野,廣袤曠野上越發顯得諸人孤靠無依,彷彿漠海沉沙,荒原枯草,只等這風一大了,便吹得飛散了去。
韓潮勉強笑道:“好在君少宗詳知地形,我們也可託福一二。”君自天淡淡道:“那也未必。”就在這一瞬間,秦艽剛好抬頭望去,只見君自天雙目中盈滿殺機,森冷陰鬱,一閃即逝。秦艽不知怎的,突覺全身一寒。這一夜雖然獸嗥不斷,但眾人在火旁一直待到天明,也沒有遇到什麼驚擾。秦艽心想:“這姓君的給困得久了,處處搗亂。”補了清水向前再行,次日午間北風一緊,大片大片的雪花劈頭蓋臉地打下來。
秦艽久居河南,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風雪,那雪片順著風橫捲過來,大如手掌,打在面頰上頓時一陣陣生疼。滿身的雪片剛開始的時候還可以拂得下去,到了後來,一層積一層,人馬都跟敷了粉的麵糰一般,只露鼻口,便是連睫毛上都結滿了白霜,一個眨眼,上下幾乎粘成一片。如果不眨,又有雪片猛撲進去,說不出的苦楚。好在諸人內力深厚,迎著風屏息而行,也不覺得十分難受,如果是一般的商旅,這麼大的風雪裡只怕連透口氣都是艱難。
韓潮知道待雪積得厚了,更是難走,一味強趕出數十里,走出草灘,抵至一個小山坳下。眾人尋了個背風的地方,繫好坐騎,七手八腳將所帶的皮帳搭起來。皮帳為牛羊皮厚厚縫製,密不透風,看起來不大,但裡面卻很軒敞,六人坐在裡面,一點不覺擁擠。外邊的雪片不時撞在帳上,噗噗噗,砰砰砰,彷彿打鼓一般。眾人雖然侷促一室,但比起方才冰天雪地之時,也不啻於天壤之別。幹曄道:“乖乖的老天爺,下這般大的雪,也不知要下多久?”君自天淡淡道:“西北的雪,一天兩天也是有的,十天半個月亦不稀奇。”幹曄聽得咋舌。韓潮知道此言不虛,道:“我們所帶乾糧甚足,縱然下得久了,也無足可慮,只是行程上不免耽擱。”幹曄笑道:“下的久了,甚有所慮,悶也將人悶殺了。”
幹曄一語成讖,這雪下得昏天暗地,一連幾日,不分日夜。眾人困在皮帳之中,枯坐苦睡,著實煩悶。徐豐冉倨傲孤僻,極少理人,摩柯木訥深刻,更是惜字如金,幸好流紅僧幹曄詼諧油滑,時而講些逸聞野史,怪誌異事,以為談資。韓潮年紀雖輕,不過師門淵博,見精識廣,也幫襯不少。星宿海少主君自天疏懶傲慢,難得心情好時,隻言片語,卻往往一彈即透。這人見識精當,曲調高瞻,倒讓人不得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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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節:擒 龍 手(44)
這日風雪漸住,眾人正商議何時起程,驀然聽得外邊隱隱傳來沉悶的暗雷聲,雷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摩柯突然道:“是軍馬!”眾人悚然而驚時,皮帳上的積雪也跟著簌簌震落,俄頃之後,緊接著嘭嘭數下,皮帳劇震,數支箭鏃已經透帳而入。那些箭上都縛著火種,不一會兒的工夫,風聲獵獵,火光便從皮帳外邊透射進來。眾人相顧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