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婷終於連表情也安靜了,空洞的內心讓害怕迅速滋長。隋遠的話把她的心挖空了,埋葬掉她的愛情。
縱使現在滿屋子是人,她卻只看得見空虛。
意識朦朧地說:「喜歡又怎麼樣?都是一時興起,過不了多久他就會知道,外面的女人都比不上我,中看不中用。只有我會對他好,他是離不開我的。」
「既然如此,你大可以耐心等待,何必自亂陣腳。他利用你,你喜歡被他利用,這是你們的私事,但不要拖無辜的人下水。」
「你真是厲害,為了把叢昕摘乾淨,跟我講了這麼一大堆空話。」楊玉婷呵呵兩聲,好似忽然清醒,半嗔半笑說,「叢昕出現之前,我們好得如膠似漆,現在這種局面,她怎麼也脫不了幹係。」
隋遠淡定如初,朝後挪開一步,「你自然可以,我也沒說過和她沒有關係。她是參與者,確實給你造成了麻煩,你要憎恨還是報復,都是你的自由。」
他前後矛盾,楊玉婷聽懵了,紅著眼道:「那你和我說這麼多幹什麼?」
隋遠朝前大跨一步,居高臨下,態度驟變,「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對叢昕指手畫腳,也不要以受害者自居。你心中有氣可以沖我來,我讓你發洩,別碰叢昕。」
嫉妒,以洪水漫灌的態勢湧入楊玉婷心中。
胸前的呼吸,像海浪拍打,餘光清晰可見。楊玉婷想不通,為什麼張赫就不能像這樣不分對錯,為自己出頭。
叢昕,她憑什麼?
「你們男人不是膝下有黃金嗎?就為了一個空有皮囊,內在骯髒不堪的女人,你就願意下跪?一朵被螞蟻成群結隊踩過的花,就可以讓你不要尊嚴?隋先生,需要我把眼鏡借給你用嗎?」
這話是楊玉婷收斂之後的成果,可在男人聽來,已經足夠刺耳。
隋遠並不想多加理會,而是轉向另一側,道:「林先生,談判成立嗎?若是有效,我替叢昕跪下求你。」
其實不止楊玉婷,現場的所有人都是張口結舌的狀態。
林傑不動聲色地看過來,等了足足半分鐘,才緩緩開口,「隋先生,你的道德水平比我以為的低很多。」
隋遠不受挑釁,神態從容不迫,「如果所謂的道德是殘害人性,我覺得這類道德不要也罷。」
林傑眼神輕蔑地帶過叢昕,語氣終於恢復常態,「如果有一天發現她背叛你,不知道你還會不會堅持剛才那番論調?」
隋遠會追問下去嗎?
若是林傑把前塵往事說出來,叢昕確實會顏面無存,但叢昕更想知道的是,他會怎樣想。
隋遠卻神情困頓,透著一股在劇本里穿梭的厭倦,「你多慮了。」
林傑冷笑,「隋先生,你在外國長大,有宗教信仰嗎?這叫通姦罪,是會下地獄的。」
林傑盛氣凌人,隋遠卻器欲難量,和風細雨道:「我是婚姻中人,已經率先出軌,就算叢昕有行為不端,我們也是共享其罪,註定是禍難同當,下地獄也是劫數。怎樣,你是否願意高抬貴手,助我們一臂之力?」
林傑側頭一笑,柒恬離得最近,卻也看不出來是喜是怒。
起初他還好奇,隋遠這一步走的什麼棋,此刻才清晰,隋遠早就算準了自己不會讓他跪。這聲笑,是喜也是怒。
「看人下跪是種樂趣,」林傑說,「隋先生下跪,對我沒有任何樂趣可言。畢竟你道德感缺乏,不會覺得羞辱。」
隋遠不受激,量深如海,一派清明地回:「雖然我讀書不多,但『胯下之辱』的故事我也聽過。所謂恥辱,不在器官,不在行為,而在人心。《道德經》也有言:『自愛不自貴。』下跪看似是不懂自愛,但有時候,在人心裡,或許跪下的反而是站著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