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淒厲的控訴越過好幾道院牆都能聽見。
“快別哭了,我和老爺自然會為環哥兒做主!”王夫人忙使人去扶,又用五十兩銀子堵住大夫的嘴,唯恐這些事傳到外面,替自己招來個苛待庶子的名聲。
趙姨娘雖沒甚腦子,但論起撒潑打諢,滿府裡無人可敵。她又哭又嚎又罵,任誰來勸也不起身,頭髮亂了,妝容花了,珠釵掉了,衣裳髒了,情狀竟比躺在床上的兒子還悽慘。惹得匆匆迴轉的賈政心煩意燥,對著王夫人一通咆哮。
因不是第一次,他心裡也有些懷疑王夫人平日的賢惠慈善是作假,看她的眼神裡帶著冰冷的審視。苛待庶子看似事小,被御史逮到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王夫人心中慌亂,矮下身段給趙姨娘道歉,又送了好些藥材和紋銀,然後自罰去佛堂念半月經文。
最後還是見兒子的燒退了,呼吸也平穩了,趙姨娘這才消停下來。
晚間亥時,賈環在趙姨娘嚶嚶不斷的低泣聲中甦醒,握了握拳,運了運氣,感覺到在體內四處爆炸的劇痛已經完全消失,熾烈地,能叫所有細胞死亡又重生的熱流也已經消退,這具身體看似瘦弱,卻比以往多了許多韌勁,五感亦更加敏銳,就像剝掉了原本包裹在體表的硬殼,徹底釋放了本我。
那種由弱小變得強大,從而主宰自己命運的感覺又回來了。賈環啟唇,暢快一笑。
“環兒,你醒了?”趙姨娘擰了擰被淚水打溼的手帕,剛一抬頭就對上兒子亮如星辰的眼睛,立時驚喜的叫起來。
“小兔崽子,你還笑得出來!你不是很能嗎,啊?幾十斤重的沙袋你整天綁著亂跑,一腳踢斷根木頭樁子不在話下,怎得被人推兩記就內傷了?你個孬種!等你好了,那些拳腳趁早別練了!練了也是白練!”趙姨娘玩不來溫情那一套,對兒子表達關愛的方式非打即罵。
賈環被人揪住耳朵卻樂在其中。即便末日沒爆發的時候,他的貴婦母親也未曾對他說過一句表達親近的話,更何談責打。他喜歡這份嬉笑怒罵中透出的溫情。
“姨娘,那小廝是不是嚇死了?”他咧咧嘴,一下子坐起身,半靠在床頭。
“你怎知道?剛把他扔柴房裡,說要拿繩子索了他全家給你償命,他眼兒一翻就翹辮子了。”趙姨娘忙把枕頭塞進他後腰。
“他原先就患有嚴重地心疾,卻還變著法的惹怒我。在咱們院子裡,誰不知道我賈環護食護得厲害,他卻當著我的面頭偷吃我點心,這分明是挖坑等我往裡跳呢。我如果對他動手,就算他當場不死,回去也一準兒來府裡報喪。所以我順勢反將他一軍。”賈環微揚的嘴角透著一股邪氣。
趙姨娘目瞪口呆,忙上上下下摸索兒子身體,急問道,“所以說你是假裝受傷?你沒事?”
“我好著呢!你看看這臉色。”賈環往臉上拍了拍,蒼白的臉頰立時紅撲撲粉嘟嘟的。
“可大夫說你傷得很重!”趙姨娘還是有些不信。
“這個瞧見沒?往腋窩下一夾,那脈搏就越來越微弱了,夾得久了甚至能導致脈搏停止跳動,但人卻好好的。”計策甫一擬定,賈環就想好了說辭,從枕頭下摸出兩顆核桃。
“真的?我試試!”趙姨娘立即將其中一顆夾在腋窩,自己測脈搏。
賈環五指微微用力,輕鬆捏碎剩餘的一顆,取出裡面的果仁慢慢吃著。他上輩子餓怕了,喜歡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儲存一些不易黴變的食物。
“嗨,真神奇哎!脈搏竟然真的從有到無了!這個好!到時我也坑別人幾把!”趙姨娘取出核桃,驚奇的叫起來,瞥見神態安閒的兒子,臉色立即一變,擰著他耳朵罵道,“死崽子!你裝就裝,作甚不通個氣?差點嚇得老孃魂飛魄散!”
“輕點,疼!”賈環忙去掰她手指,語氣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