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村莊有一個村莊的習慣,一個地方也有一個地方的故事,可是每個地方的人差別又有多少呢?應該都是差不多的吧。
謝純平的哥哥就在謝純平媽媽的故事裡變成了因為一次葬禮而中邪的孩子。
責任還要歸結給河對面那個村莊,因為那個村莊過於隆重的儀式和半夜下葬的習慣。
“是柳樹啊,那天對面有人下葬,他非要上山去說是要去看星星,晚上十一點多不見回來,第二天回來後就變成這樣了。那些柳樹你也知道從來沒有人去種過,一個人埋下去就會生長出一棵柳樹來,要是正好在下葬的時候,有人在山上被剛冒芽的柳樹纏住了,那不就是人不人,柳不柳了嘛。”
謝純平的媽媽說起這種故事來,眼睛是迷離的,和村裡那些嚇唬人的師傅一樣,在有些地方,這些人被稱為“跳巨無霸繩繩的”,有些地方則稱為,“大神仙仙”或者“師傅”。
柳不柳是河平村這裡的土話,只有當地人知道柳不柳的意思就是鬼不鬼。
謝純平還記得自己吃了十八個酸菜餃子,然後走過農田,到村子另一頭去看錶哥。
當時的一幕,謝純平根本不會忘記,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表哥名叫潘隆,村上師傅說,這孩子的名字起的有點過分了,所以招邪氣,開了點什麼草燒掉以後碾成的粉末,說是兌水喝。
這水也有講究,要每個月農曆十四日晚上十二點放一罐水在桌子上,誰也不能動它,到十四日晚上十二點,把這水捧到院子裡,讓月光照著,照一整晚上,但是,太陽出來之前,不能受到日光照耀,就要回到房子裡,避光,然後把孩子叫醒,粉末倒進水裡一滴不剩喝下去。
這樣,才能趕走不乾淨的東西。
這件事情如果是在南方的話還容易一些,但是在北方,大過年的時候,要把一罐水放在月光下一晚上,不結冰,這件事情到底有多難?
師傅能做到,師傅收了舅媽20元錢,倒是也不貴,賣給舅媽一個小口深色罐子,說是,直接往罐子裡放純淨水,然後,等著時間過去就行。
第二天日出前,舅媽將信將疑地裹著棉襖去院子裡拿罐子,竟然真的是一罐子沒有結冰的水。
謝天謝地。
於是舅媽高興地從抽屜裡拿出花了200元買的藥草,倒進罐子,攪拌後給謝純平的表哥吃了下去。
表哥看到謝純平的時候還在嘔吐,幾乎整個臉都消瘦的不成人樣。
他說想回學校讀書,但是渾身都沒有力氣,根本也不敢離開這個房間。
謝純平回家後就跟媽媽說,這事情不對勁,應該帶表哥去城裡的醫院看看,這樣下去會死人的。
可是媽媽卻說,舅媽不會去醫院的,舅媽這個人寧可把他兒子關一輩子,養著,也不會把他放出去讓別人笑話。
這事情怎麼瞞得住呢?
謝純平沒有想到的是,這事情還真的瞞住了,大四那年寒假,謝純平回家,表哥已經不再用鎖鏈鎖在房間裡了,因為他整個人已經面黃肌瘦毫無力氣,看到謝純平來了,似乎想要聊一些外面的事情,但是一開口又搖搖頭,好像沒力氣說話,又好像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說話。
當然,謝小飛肯定不會和他表哥一樣,可是李小云剛才這麼問起的時候,謝純平真的是有些害怕,說起來,這種怪怪的毛病也會遺傳的嗎?
不行,謝純平搖搖頭,突然緊緊將兒子抱在懷裡。
爸爸帶你去醫院,如果有病我們去醫院治療。
小飛在謝純平的懷裡漸漸安靜下來,連續的顫動,變成了幾分鐘發生一次,連續的古怪叫喊聲也變成了幾分鐘一次。
謝純平試著幫兒子重新朗讀當天的語文課文,那個不認識的“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