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究竟是什麼?”
失戀的人突然像哲學家一樣思考一些根本沒有答案的問題,宋偉信也是一樣。
雙眼無神地望著窗外,喃喃聲迴盪在無力的嘴角,“愛情啊,究竟是什麼?”
“是飛蛾撲火,奮不顧身。”沐春悠悠然回答,似乎在說話,又似乎這聲音根本就是牆外的風飄進門診室裡。
“愛情啊,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啊。”
“是拋棄一切,漂洋過海。”
“哎,這樣的愛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
“那麼——為什麼我就是不能釋懷呢?感覺渾身都沒有力氣。”
“樓下有一位老人腿腳不方便,醫院缺護工,你要不要留下來幫忙?”
宋偉信一愣,眼睛一眨一眨看著沐春,“醫生!我是不是有幻覺了?”
“一部分失戀的人會出現戲精附體的階段,你現在屬於戲精附體了吧。”
“這是醫生該說的話嗎?”
“一毛錢,我只收了一毛錢。”沐春坦然地半躺在椅子上,不知道何時又拿出一張紙來,簡單劃了幾條線,遞給宋偉信。
“這是什麼?”
“失戀得失表。”
宋偉信拿到的白紙摺疊成左右兩欄,左邊一欄的最上端寫著“得到”,右邊一欄的最上方則寫著“失去”。
“試試看把這張表填寫完整吧。”
黑色水筆在沐春兩指間晃動,旋轉出一個黑色的圓盤,圓盤顏色漸漸變淡,最後彷彿出現一道彩虹,和雨後天邊的彩虹不同,這道彩虹是一個完整的圓形。
宋偉信楞楞地盯著暮春的手,弓著背,面容依舊疲乏。沐春也不催促,好像他有用不完的時間可以陪伴眼前這位因失戀差點自尋短見的男人。
宋偉信不知愣了多久,只感覺之前的幾分鐘好像在生命力沒有存在過,“啊,醫生,你剛才說什麼?”
手上拿著紙,失魂落魄地又向醫生確認了一遍,“你要我把這個表格寫完?”
“嗯,寫完它,這是筆。”
“啊,謝謝。”
如同參加考試一般,只不過試卷上並沒有考題,有的只是完全開放的兩處空白欄,宋偉信傻呆呆的望著白紙像沒有複習就上考場的學生。
奔赴一段感情的時候他的腦海中也是絢麗多姿,各種對未來的憧憬和對眼下美好生活的期冀。
身邊的公路是平坦且柔軟的,車窗外的天空,霞光絢爛,空氣裡帶著柑橘和檸檬草的香味,一切都是愛情剛開始的有滋有味。
那樣的時候哪有人會想到失去,想的,希望的,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皆是擁有,是芬芳撲鼻的果實,浸泡過蜂蜜的傍晚,魚兒游泳的天空。
到了現在,竹籃打水一場空,物是人非,不過短短几次見面,悲喜交替。宋偉信看著紙又看著筆,一個字也想不出來。
“我不知道要怎麼寫。我沒有覺得還有什麼得到的,這怎麼可能有所得呢?”
“那從失去的先開始,先把你覺得失去的寫出來吧。”
“這樣寫真的有用?”宋偉信懷疑道。
“未必有用,但每一個失戀的人都可以試著去理解失戀究竟失去的是什麼,順著這個問題,也應該想象失戀的同時得到了什麼。”
“教訓!”出乎預料地,宋偉信忽然開口,“得到的是教訓,徹頭徹尾的教訓。”
“很好,寫下來,這兩個字會寫嗎?”
“你怎麼這麼損啊,誰還不會寫‘教訓’這兩個字啊。”
提筆,在紙上潦草地寫下“教訓”二字,託著腮,繼續沉思,沐春也不說話,彷彿隱匿在角落的時光裡,成了書桌、牆面和牆角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