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楊開著他那輛小路虎來到朱小明家樓下,朱小明住的小區是九十年代末建造的,結構很好房子卻有些老舊,外牆年久失修,牆體反著枯黃的滄桑感。
洛楊知道朱小明早就開始獨自一人居住,父母關係比較淡漠,長期各過各的生活,用洛楊的理解來說就是雖然沒有離婚卻過著離散的三口之家的生活。
這套位於利北區的小二居室還是朱小明的奶奶留給他的。
朱小明和奶奶的感情遠甚於父母,在他小時候流傳著一句話,媽媽生,奶奶帶,爸爸來觀賞,這話朱小明聽著想笑,又覺得笑不出來。
穿了一件青灰色針織衫和一條牛仔褲,朱小明一走出樓道就看見了洛楊的白色小路虎。
“小明哥早,小明哥餓了吧,小的帶您吃早茶去。”
洛楊堆著一臉笑意,輕鬆自在地發動汽車,檢查後視鏡,倒車,掉頭,動作流暢。
朱小明繫好安全帶坐在副駕駛位上也沒說什麼,只是覺得很輕鬆,和洛楊在一起他總會感到十分自在,洛楊這人有一種讓人能放鬆下來的感覺,雖然在監獄工作,每天面對的都是些重刑犯,他倒是沒被一張面具臉套住,整個人都笑呵呵的。
朱小明有幾分羨慕。
——
“還是笑不出來嗎?”洛楊熟練地點了一壺普洱茶,又在選單上圈了幾道點心,陳皮肉圓、蝦餃、流沙包還有一份豉油炒麵。
“啊,大概是我的臉有問題。”朱小明自嘲道。
“面癱?”洛楊隨口一說。
“嗯,這兩天不是去醫院麼,我還在網上找了些資料,我這情況最有可能的可能是面癱,所以你看,我想笑是笑不出來的。”
“沒這說法,你試試看哭。”
朱小明一愣,“哭?”
“如果是面癱的話,笑不了,哭肯定也不行,你要麼試試看?”
朱小明雖然笑不出來,可突然讓他哭,這難度一點也沒比讓他笑容易多少。
他用力抽動嘴角,又捂住臉上下揉搓幾下,一滴眼淚也沒能擠出來。
“你看,臉上的肌肉就是有點緊張,和麵癱沒關係,你是沒見過面癱的人。”洛楊說著,夾起一個蝦餃放到自己盤子裡又繼續說道:“犯人是從江蘇那邊轉過來的,不知道家裡動了什麼關係,反正是轉到我們豐川這邊,想讓犯人好過點。”
朱小明一邊喝茶一邊點頭。
洛楊一口把一個蝦餃嚼了下去,“蝦有蝦路,蟹有蟹路,反正人家想了什麼辦法我不知道,不過這個犯人啊,年紀輕輕就面癱了,那張臉是真的笑起來比哭還可怕。”
笑起來比哭還可怕的臉在正常情況下很少見,但是在監獄裡,尤其豐川第一監獄這樣的重刑犯監獄,笑比哭還難看的就非常非常多了,朱小明也算是沒少見。
“幾歲?”他問。
“28!”
“啥?”朱小明筷子頭上的蝦仁聞聲滾到盤子上,還輕輕彈了一下。
“28呀,這傢伙23歲就判了20年。據說是凍壞的,面癱,一半臉都沒知覺,打架時候專門拿沒知覺的那一半臉湊到人家面前,打了也百打。”
“難道不是打壞的?總是捱揍,面部神經什麼的就壞了唄。”朱小明柔柔弱弱的聲音洛楊聽的挺習慣,鄰桌卻有兩個女生髮覺古怪,轉過臉尋找聲音的來源,朱小明立刻低下眼眸,視線緊緊盯著自己的盤子和上面那顆兩個手指關節大小的蝦仁。
“估計是警察,不像是犯人。”鄰桌的嘀咕聲飄到餐桌上,像粘在流沙包上的白色蒸紙。
洛楊若無其事繼續說道:“所以我說你根本不是面癱,面癱的人我見的不少,不是你那樣的,不信的話一會去神經科檢查一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