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在三樓成排的窗戶上,穿過走廊,照在吳芳梅大紅色碎花領口,照在一對翠綠的翡翠耳環,伴隨吳阿婆活脫如珠的話語聲,折射成一片油畫般的光彩映照在朱小明嚴肅的面容上。
此刻,他的臉一反之前那令人生畏的莊嚴,在光影映照下添了幾分侷促和朦朧的異樣。
人群久久沒有離開的意思,老人們重複表達著認同,既是對吳芳梅的“演講”表示讚不絕口,更是對朱小明連連豎起大拇指。
他是侷促的,不知所措的,人生第一次被這麼一群老人圍著,被這麼一群完全陌生的人讚美。
兩側臉頰抽動,牽扯的嘴角好似困在迷宮裡的老鼠,不知去往何處,不知哪個方向才有光亮等候。
一個長久以來沒有笑過的人,肌肉早已忘記了微笑該有的樣子。
但只要是面部肌肉和神經沒有損傷的正常人,都能本能地做出微笑的表情,即使它們看起來微微有些不和諧,有些緊張,有些膽怯。
天生雙目失明的盲人從來沒有見到過人類的笑容,但是這些人也能微笑,笑是一種心情、一種表達,也是一種與身俱來的表情,朱小明沒有不會笑的道理。
“楚醫生?你在看什麼呢?這個高個子男人是你的病人?”沈子封好奇地問。
“是,是啊,”楚思思退後一步,站到沈子封身後,靦腆道:“麻煩子封醫生,您能不能幫我看看,這位病人有沒有在笑啊,他這個臉部表情是不是在笑?”
沈子封照做了,他的目光在朱小明臉上徘徊,這個人面相很兇,看起來就不像好惹的,而且身體十分結實,甚至有著令沈子封有些自慚形穢的健美身型。
這樣的男人會到身心科看什麼病呢?
這個身心科究竟平時都看些什麼病人啊!
忽然間,沈子封彷彿變成一個小學生一般,只覺得腦袋裡充滿著各種問號。
“子封醫生,”楚思思溫和的聲音衝進沈子封滿腦子的問號中。
“啊,楚醫生。”
“嗯嗯,別光顧著發呆啊,你到底有沒有覺得他在笑啊?”
笑?沈子封歪了歪腦袋,隨後斬釘截鐵地告訴楚醫生,“當然啦,他當然在笑了,難道他在哭嗎?”
“我怎麼覺得有點像是哭呢?正常人是這樣笑的嗎?”楚思思嘟著嘴,對自己看到的朱小明臉上略顯怪異的表情,拿捏不準。
這樣的表情怎麼可能不是笑容呢?
陽光照映著他的臉,這張原本兇兇的臉現在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孩童般的天真燦爛,而朱小明此刻也正被一群長輩圍繞著,誇讚著,像一個在學校考出好成績的好學生。
他摸著腦袋,時不時點頭,時不時搖頭,吳芳梅仿如朱小明的班主任在向鄰班的老師們炫耀自己班上的三好學生。
只聽幾位老人不斷重複著類似的話語:
“這才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啊。”
“要是都像這個年輕人一樣懂得助人為樂,我們國家啊,以後一定會更好的。”
“真好啊,你們有沒有拍影片啊,這種好人好事千萬不能被埋沒了呀,那些什麼抖音短影片上面的新聞喲,都是假的,這才是我們花園橋社群的好人好事啊。”
“是呀,是呀,要我說啊,我家孩子要是有這麼可靠我也不用拄著柺杖還每個星期都要往醫院跑了,不方便,老了啊,沒人照顧真的不方便。”
“老劉你也別說著說著就抱怨了,你家孩子那是有出息,在國外賺錢可多了。”
“沒什麼用,真的,送出國了就白養了,你不知道,我剛才在走廊上看到這小夥子撩起袖子就去幫忙移動病人,我這心裡啊,不好受啊。”
白髮蒼蒼的老人說完這話,立刻覺得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