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猜測方明的恐懼並不是一種對數字的強迫觀念。
這和強迫症患者的強迫計數不同,方明對數字的恐懼更多的應該是在某些特定情形下的恐懼心理。
比如醫學院故事這類……因為某個病床曾經出現過多起不好解釋的事件,醫生就對某個床位比較在意……這樣的事情也並不罕見。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沐春問,“還是存在別的什麼原因?比如和某位病人有關?”
方明的悲傷突然從嚴重慢慢浮現到整個房間之中,瀰漫開來,沐春倒是希望方明可以讓身體中的悲傷儘可能表線出來,但是方明似乎仍然在掙扎,想要控制它們。
它轉過身,不讓沐春看到他的眼神,他望著窗外,窗外的風景卻沒有望著他。
方明是三天前知道教授訊息的,教授給他打了電話,說是自己已經到北方另一所大醫院準備接受移植手術。
方明的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教授聽起來精神不錯,也對自己很有信心,說是找了個國內最好的團隊,有比較高的機率會成功的。
在電話裡教授的聲音甚至帶著一絲歡快,好像就差說一句——等我好了我們再一起吃飯啊。
方明心目中教授一直是這樣一個果斷,堅強,任何時候都會想到辦法的人。
可是這種手術真的會比方明為他設計的治療方案更好嗎?
方明沒有答案。
他覺得後背抽疼,當晚就失眠了,第二天手術中甚至出現了短暫的精神恍惚。
一直以來都對自己要求很高的方明非常警覺地發覺了自己的問題,幸好沒有造成可怕的結果。
若是在平時,方明或許不會對15號床如此敏感,但是現在,他飽滿的額頭上佈滿陰霾。
“我就是想盡量避免一些事,最好不要去那個床位而已,再說病人也不是等不了。”方明說道。
“醫生這樣迷信傳出去可不好。”沐春感慨道。
“是這樣的,何止是不好,簡直是非常不好才對。”方明笑了笑,手指捏在一片半夏葉子上。
神情如此沮喪,沐春從沒有見到過。
“其實我也覺得這種事情吧能避免就避免。”沐春說,“就是沒辦法直接和病人家屬開口對吧……要是直接說了也許病人家屬也不願意選擇15號床位。”
“這個沒辦法說,再說其他醫生也沒這種想法,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大概病了,身心疾病吧,沈子封還真聰明,把你給我叫來了,沐春現在有點像消防員啊,哪裡需要到哪裡。”
方明試著開玩笑,手卻不經意伸到口袋裡拿出手機翻看了好幾遍。
彷彿方明預感到什麼事情會發生一樣,他的手機響了起來,然後他看著沐春,猶豫著是不是要按接聽鍵。
“是教授?”沐春問。
方明點點頭,預感到的不安飄蕩在門診室內,散發出一陣陣燒焦的氣味。
方明的手顫抖著,好似被帶刺的鐵鏈綁住一般。
“喂”,一開口,聲音就是破碎的。
沉默,陰霾,欲哭無淚的背痛。
“手術做完了。”方明擠出幾個字,用了很大的力氣。
“在你的預料之中。”沐春溫柔地說。
方明的嘴角掛著悲傷的微笑,這種微笑比哭泣更讓人心痛。
他沒有抱怨教授為什麼一意孤行,一切都好像是在方明的意料之中,所以他沒有悲傷,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悲傷。
悲劇若是早有預見,人就可能失去悲傷的能力。
變成困在牢獄中的囚徒,被困住了。
先讓他把這種情緒釋放出來是很重要的一個部分。
“跟我說說他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