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繞鼻而來,窗外的月色如水,晚風輕拂著窗簾,整個柏宅靜悄悄的,方絲縈一動也不動的躺著,雖然相當疲倦,卻了無睡意,只覺得心神不定,思潮起伏。回想這天的下午——這天下午做些什麼事呢?帶著柏亭亭在山坡上的松林裡散步,又到竹林裡去採了兩枝嫩竹子,然後,她們信步而行,走到松竹橋邊,方絲縈問柏亭亭說:
“我們到橋下去撿小鵝卵石好嗎?”
亭亭猶豫了一下,她對那河水憎惡的望著,臉色十分特別。方絲縈詫異的說:“怎麼,不喜歡鵝卵石嗎?”
“不是,”亭亭搖了搖頭,然後,她指著那河水說:“就是這條河,我的親媽媽就是跳這條河死的。”
“噢,”方絲縈迅速的皺了一下眉,大人們為什麼要讓孩子們知道這些不幸呢!他們竟不顧那些小心靈是否承受得了?殘忍呵,柏霈文!“他們說,那天河水漲了,因為頭一天有颱風,這條橋也被河水沖斷了。所以,爸爸說,媽媽可能是不小心摔下去的,這兒沒有路燈,晚上天又黑,她一定沒看到橋斷了。”
“你怎麼知道那麼多?”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們揹著我說,以為我聽不到,他們還說……”那孩子猛的打了個冷戰。
不要!難道他們連那孩子出身之謎也不保密嗎?方絲縈一把拉住了亭亭的手,迅速的另外找出一個題目來:
“我們不談這個了,亭亭。你帶我去松竹寺玩玩好嗎?我聽說松竹寺很有名,可是我還一次都沒去玩過呢!”
“好啊!我帶你去!”於是,她們去了松竹寺,沿著那松樹夾道的小徑,她們拾級而上,兩邊的松林綠蔭蔭的,靜悄悄的。松樹遮斷了陽光,石級上有著蒼苔,周圍有份難言的肅穆和寧靜。她們走了好久好久,上了不知道多少級石階,然後,她們來到了那棟佛寺之前。佛寺前花木扶疏,前後是松林,左右都是竹林,這座廟就被包圍在一片松竹之中。想必“松竹寺”也由此而得名。廟中供奉的是觀音大士,神堂前香菸繚繞,在廟門前,還有個很大的銅鼎,裡面燃著無數的香。站在廟門前,可以眺望臺北市,周圍風景如畫。
她們在廟前站了好一會兒,亭亭搖著她的手說:
“老師,你去求一個籤吧!”
抱著份無可無不可的心情,她真的燃上了一炷香,去求了一個籤,簽上的句子卻隱約得出奇:“姻緣富貴不由人,心高必然誤卿卿,
婉轉迂迴迷舊路,雲開月出自分明。“
亭亭在旁邊伸長了脖子好奇的看著,一面問:
“它說什麼?老師?你問什麼?”
方絲縈揉縐了那籤條,笑著說:
“我問我所問的,它說它所說的。好了,亭亭,天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回到家裡,已經是吃晚飯的時候了。柏太太還沒有回來,柏霈文交代教把他的飯菜送上樓去,於是,餐桌上只有方絲縈和柏亭亭。亭亭因為一個下午都在外面奔跑,所以胃口很好,一連吃了兩碗飯,方絲縈卻吃得很少。亭亭的好胃口使她高興,看著亭亭,她說:
“平常是不是常常是這種局面,爸爸不下樓,媽媽出去,就你一個人吃飯?”
“是的。”亭亭說:“我就常常不吃。”
“不吃?”
“一個人吃飯好沒味道,我就不吃,有的時候,亞珠強迫我吃,我就吃一點點。”怪不得這孩子如此消瘦!方絲縈看著亭亭,心裡暗暗的下著決心,她要讓這孩子正常起來,快樂起來,強壯起來,至於功課,在目前,倒還成為其次的問題。因此,飯後,她監督著她把功課做完,又給她補了一會兒算術,就讓她把她那個破娃娃拿來。然後,方絲縈整整費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把那娃娃給重新縫綴起來。因為沒有碎布,方絲縈竟撕碎了自己的一件襯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