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並無波瀾,對著皇帝施了一禮道:“陛下,臣的確心中懷有疑問,想請教大儒。”
“子房說來聽聽。”
“臣不知胡、戎、羌等異族究竟與華有何不同?”
劉病己的眼睛眯了一眯,這個問題看起來簡單,卻不易有個完美的答案。
諸儒士均覺得簡單,各有所答,有說居住的地區不同,有說信奉傳承不同,有說人種不同。
但相互之間又會發現矛盾之處。比如說武帝時期,投降大漢搬遷到了長安城的那些匈奴人,雖然換了地方,但他們還是匈奴人。
血脈傳承這回事也真不好說,深受武帝喜歡的匈奴小王子,改名為金日禪,對大漢皇帝忠心不二,眾人早已將他視為大漢之人。
已經沒有人想起問出這個問題的趙興了,眾人開始了長篇大論、引經據典的辯駁。
趙興依舊靜靜地坐在那裡,傾聽每一個人的發言,就如同依舊身在太學,聆聽大儒講經。
自從和嬌娥在書房一敘之後,趙興便開始積極著手準備策論,希望能夠得到蕭望之和馮世奉的點撥。
但蕭望之是一代大儒,脾氣又及其古怪,不喜歡旁人攀附。雖然蕭望之很喜歡趙興,為他求情,又想將他收在郡中任職,但並不代表蕭望之就會樂意接見趙興。
馮世奉是上黨人,祖上在秦國是有名的大將,馮大人通曉兵法,曾經隨軍攻打過匈奴,當眾臣都為沒有合適的人選出使西域時,是前將軍韓增舉薦了他,皇上也覺得這個人是這次出使最佳的選擇。
對這樣的人物趙興並不敢貿然相問,每每遇見,便以弟子之禮對待馮大人,只求先讓對方有些好感,在日後的出使行程中好密切來往。
今日皇帝遞過來的機會非常之好,趙義整理了思緒,決定問一個讓蕭望之和馮世奉都有興趣往下琢磨的問題,這樣再次請教時便留有了餘地。
這是屬於趙興獨有的聰慧。
蕭望之和馮世奉起初的確輕視了這個簡單的問題,待到眾位儒士脫口而出答案,又相互詰難之時,這兩位大人方開始仔細琢磨了起來。
越琢磨越不好回答。
而趙興還有第二個問題等著他們,“臣還有一個困惑,那便是如何由不同而到同。”
這個問題就牽涉到趙興身上的使命了,趙興究竟是去做簡簡單單的互市,還是這只是皇上雄才偉略之中的一部分?
趙興起初便是忽略了這一點,按照自己理解的使命在重重重壓之下,努力尋找著前輩留下來的點滴記載,想完成使命活著回來。
嬌娥的建議讓趙興看到了思考的侷限所在,他只是皇帝的鷹犬,那麼出色的鷹犬在這次行動中該做什麼呢?
一向只知埋頭治學的少年郎君,被逼迫著認清了現狀,而古力對他的情誼只是這些現狀之上的點綴,如同一朵花,區別是開在荒山還是在大漠之中。
既然是一朵花,那麼自然有敗的一日。
這一日目前是由古力的野心與現實之間的匹配來決定的。
趙興也是個男人,他受夠了種種無奈和妥協,他也有著自己的野心,希望能夠更多主宰自己的命運。
蕭望之最終給出了答案:“按《左傳》記載,戎人自認為諸戎飲食衣服不與華同。”
這個答案初聽起來也是經不起推敲的,但互市的範圍也不過是飲食衣服了。
劉病己聽出了趙興兩個問題的用意,笑著道:“子房的這兩個問題的確難以回答,包含甚廣,不如由蕭大儒日後專門就此講一次經。”
趙興聽了大喜,叩首謝道:“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