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來,這裡有許多回憶。
回憶越美好,如今就越難堪。
嚴府早已賣掉,看著面目全非的大門和匾額,李湯流了幾滴眼淚,便走開了。
他的內心有些混亂,遷墳一直是心頭大石,一向疼愛他的祖母都不願意為他鬆口。
在大漢對於喪葬的禮儀要求極高,李氏犯罪入獄,肢體殘缺,又已經離開了嚴家,嚴延年新娶了夫人,若是將李氏的墳遷入了嚴家,意味著嚴延年死後就要和李氏合葬,只怕新夫人家不會同意,嚴家也無法面對外人的眼光。
母親是為了他們才代替父親認罪,可他們都拋下了母親。
李湯遊走在長安街頭,漫無目的,他不願意變成象父親一樣的人,母親回到李家,他偷偷去看她,母親一再說後悔,後悔嫁給父親,後悔為了父親做了那樣的事,也後悔信了父親的話。
“不要相信嚴延年,你小姨不聽,現在日子就如此難熬,只怕日後會更難,你要記住,不要相信嚴延年,”母親嘆著氣告訴他。
這算是臨終前的交代吧,其實他連母親是什麼時候去的都不知道。
他眼下該怎麼辦?
“湯哥?”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一輛駟馬馬車中傳出,李湯抬眼看去,只見玄色的車蓋,玄色的帷帳,一側的車廂漆了朱漆。
這是二千石以下官員的車駕,李湯定了定神,帷帳掀開,嚴彭祖的臉露了出來。
“叔叔……嚴少傅,”李湯吃驚之後,便是疏遠。
嚴家沒有人為他的母親說話,李湯自從出了嚴家之後,便不願意和嚴家人相認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像話?若不是你父親寫信告訴我,我竟然不知道你來了長安城。你怎麼在林氏繡紡做事?你是官家子弟,去繡紡幹什麼?”嚴彭祖念念叨叨地,命人將李湯拉上了馬車。
也不理李湯的掙扎,嚴彭祖將侄子拉回了自家,彭氏見侄子來了,也是一驚,後來才明白李湯這是和大伯鬧彆扭離家出走了。
“大伯是個男子,那裡有我們這些婦人這般牽掛兒子,竟然到現在才來信說起你在長安城,真是……”彭氏對這個大伯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李湯見嬸嬸和叔叔對他倒也真心,並沒有先前那麼抗拒,道:“叔叔,我已經決定姓李了,嚴家已經沒有我的立足之地,再呆下去,只怕連命都沒了,我在林家做事,也只是想替母親贖罪罷了,母親去世前那些日子,心裡很苦,說做了壞事,只怕到了地府,也不會好過。”
彭氏是同情李氏的,嘆了口氣,究竟不好說大伯的壞話。
沉默。
嚴彭祖不知道大哥和符節令的那些事,只是接到哥哥的來信,才知道侄兒流落到了長安城,“你就算是贖罪,也犯不著不做官家子弟,做起商戶了,沒有這樣自貶身份的,回去和你父親好好說清楚,你那弟弟年紀還小,你成家立業之後,還能照顧著他呢。”
又嚇唬李湯:“你也不怕嚴家的老祖宗收拾你,竟然就敢改姓,老老實實回去,不然你父親就在祠堂裡消了你的名字。”
又給顆甜棗:“你祖母天天提起你來就哭,不管你怎麼樣,都是嚴家人,你都姓嚴,都是嚴家的子孫,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在叔叔和嬸嬸家中住了一夜,李湯的心沒有那麼堅硬了,就說起了符節令找他的事,把嚴彭祖嚇了一跳。
“大哥竟然叫你做這種事?”嚴彭祖內心在掙扎,他能理解嚴延年的恐慌,看著趙家和林家越來越勢大,誰都會想到以後。
可是,嚴彭祖畢竟是讀聖人言長大的,小動作可以做,但是……
這件事情只有李湯自己能決定了啊,大哥做哥哥的確不錯,但是做起來父親就不合格了,嚴彭祖嘆了口氣,決定不趟他們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