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東西?”
“是……”喬諾低下頭,面有難色。
“快說!”景浣煙一下子提高聲音,神情便帶了幾分嚴厲。
喬諾第一次見她如此疾言厲色,嚇了一跳,緩緩伸出手來。
掌中放著一根綬帶。
一根皇宮侍衛身上所佩的綬帶。
“這東西……抓在老爺手中,看來是他在掙扎時從兇手身上扯下來的。”喬諾不敢去看景浣煙的臉色,低著頭道。
景浣煙伸手,將綬帶拿在手中,忽然笑起來。
笑聲中眼淚便象絕了堤一般流下來。
“王妃!”喬諾驚呼。
景浣煙笑著擺手:“我沒事。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叫林管家去找大夫來。”
“是。”
景浣煙坐下來,坐在溫如玉床邊,頭漸漸埋下去,埋進他的臂彎。摸到他身上滾燙滾燙,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你受的苦還不夠多嗎?為什麼老天爺還要這樣折磨你?……”聲音幽咽,到最後完全哽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感覺到溫如玉的手微微動了動。
可是仍然沒有醒。
景浣煙抬頭看他的臉,見他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眉間隱隱含著一抹悽愴。緊閉的嘴唇看起來倔強而痛苦。
伸手輕輕撫過他的眉眼,想要將那緊蹙的眉峰撫平,卻失敗了。
溫如玉醒來時已是黃昏,窗外又下起雨來。
這兩天,為什麼雨特別多?是不是老天爺也悲痛人間的生離死別,所以灑下這漫天同情之淚?
溫如玉依然沒有流一滴淚,他依然發著燒,卻固執地不肯臥床休息。
接下來的兩天,他支撐著辦完了父親的喪事。
滿身縞素,長跪於靈前。
形銷骨立。
一切安靜下來,只有白燭在輕輕搖曳。
觸目驚心的白,白得沒有一絲暖意。
那個在自己幼時執手教書的父親,那個眉清目秀、溫文爾雅的詩書人,那個再相逢時慈眉善目、一身袈裟的出家人……現在已長眠地下。
孤獨了半生,好不容易父子相認,卻一個在紅塵,一個在佛門。
青燈黃卷下寂寥的身影,聲聲木魚中,有沒有思念過輜塵京國的兒孫?暮雲四合,寒鴉歸來時,有沒有憶起江南寧靜美麗的小山村,想到自己那個曾經溫馨幸福的家?
出世入世,誰能分得清?
塵緣佛緣,誰又看得透?
只有一句話很分明: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
如冰冷的鐵錘,直直地敲在溫如玉心上。
胸口撕裂般的痛,有什麼東西要從喉間湧出來,他用力將它嚥下去。
“爹……爹……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懲罰我?為什麼讓我此生報不得你養育之恩,卻眼睜睜看你慘死於他人之手?你一生與世無爭,你善良仁慈,你是好人。可好人為什麼卻沒有好報?孩兒不孝,愧對雙親,將來九泉之下何顏再見你們……”喃喃念著,淚水終於滾滾而下。
“玉哥哥,你的病還未好,回去歇著吧。”景浣煙心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溫如玉微微搖頭,蒼白的臉色一如身上蒼白的孝服,聲音嘶啞:“我沒事,你先回去。我再……陪爹一會兒。”
景浣煙的淚在眼裡打轉。
“你去吧,灝兒需要你……”
“爹,孩兒陪著你。”景清寒在他身邊跪下。
“不,寒兒,這兩天,你也累壞了。去休息吧。”溫如玉勉強微笑。
見他堅持的表情,景浣煙不忍違拗,輕輕扶起景清寒,兩人悄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