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瑟瑟發抖的旅人,口中的胡餅塞得滿滿的,看起來既可笑又可憐。
“這位施主。”他將口中的胡餅一點點嚥了下去,“貧僧法號痴染,你口中的那位小沙彌……”
“……正是我的師弟。”
***
這樣離奇的巧合,讓賀穆蘭忍不住嘆息命運的安排。
愛染心性堅毅,情願面對未知的俗世危險,也要把師父的遺骨送入浮屠塔裡。之後他遭遇滅佛令,知道被發現可能會死,可還是想完成師傅的遺願。
這是因為愛染如此的“執著”,賀穆蘭才會被他感動,然後進塔來送舍利。
痴染和他的徒弟若葉在塔裡守了許久,終於還是等到了賀穆蘭的援救。
若是他的師弟愛染懦弱一點、或賀穆蘭麻木一點,這兩個僧人恐怕就餓死在塔裡了。
“走吧……”賀穆蘭站起身。“你的師弟若是見到你在,怕是又要哭得稀里嘩啦了。”
“啊,”痴染喟嘆一聲。“那個淚包。”
賀穆蘭手舉夜明珠在前開路,引領著兩個僧人離開這座浮屠。木質的樓梯因為三個人的踩踏而傳出了隨時會崩塌的聲音,可是痴染和若葉卻毫無畏懼,反而吟誦起了經文。
“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珂……”
一旦離開這座浮屠,怕是再進之日遙遙無期。
賀穆蘭第一次這樣伴著梵唱行走在黑暗中。
以往她孤獨的在解剖臺前工作時,也曾有過“人是否生而有靈”的疑問。那些在她的刀尖下被破壞掉其完整性的人體,會不會和他們的靈魂有聯絡之類……
她知道她有許多同事會佩戴佛珠、或者戴上桃木符之類,但她從來沒有追求過宗教的力量。這並不是因為她是黨員或者她是個唯物主義之類,而是因為她清楚的自己在做什麼,那些魂靈即使有恨,也不會對著她這麼一個為他們查明真相之人。
可就這樣伴著梵唱行走時,內心確實會獲得一種平靜。賀穆蘭不知道他們口中的梵語究竟說的是什麼,但她由衷的希望他們唸誦的東西會成真。
只有勸人行善的宗教才會得到發展,這是不是因為人性原本都是趨於良善的呢?
賀穆蘭的腦中一直想著一些玄而又玄的東西,直到又到了二層。
腳下黏膩的觸感似乎在佈滿灰塵的樓梯中被洗滌,而那種可怕的氣味也似乎慢慢在梵唱中消失了。
可是當他們到了二層下一層的入口,她那種噩夢一般的記憶似乎又被驚醒了。
她握著夜明珠的手緊了一緊,腳步也頓住了。
痴染第一個發現了賀穆蘭的不對勁,然後若葉也停下了誦經,當發現自己置身何處時,叫了起來:“天啊,師父,我有些不想下去了。你揹我好不好?”
“莫撒嬌。”
“這不是撒嬌。你每次都……”
“佛門淨地,不要胡言亂語!”痴染突然高聲呵斥,打斷了若葉的話。“讓人看笑話!”
若葉難過的撇了撇嘴,不再說話了。
“敢問痴染師父,這下面惡臭難聞,究竟是什麼?”賀穆蘭打了個寒顫,“既然是佛門淨地,為何味道這般可怕?”
都這麼多天了,能不可怕嗎?
若葉的眉毛動了動。
現在他下樓都是倒著下的。幸虧這是晚上,若是白天,這位施主大概就丟下他們自己走了。
“咳咳,這是一種陷阱。”痴染一本正經地回道:“是用獨特的辦法做出來的,防止惡人驚擾師祖們的遺骨。”
“呵呵。那還真的挺厲害的。”
賀穆蘭乾笑一聲,心中淚流滿面。
佛門弟子的腦袋瓜子真的和普通人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