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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論跡

大概是我上初中二年級的時候吧,老龐養的那隻大黃狗,被人下藥給毒死了。

當年,監控還沒有普及。

但我們基本上可以猜到,到底是誰下的毒。

在那個諾達的木材廠裡,還有一個自建國後便住在那裡的“坐地戶”。

那個院子,是媽媽租的。

在租房協議裡,不包括那個“坐地戶”所在的平房。

因此,我們就成了“鄰居”。

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關係處的都還挺好的。

那戶人家,是一對六十多歲的老年夫婦,還帶著一個,和我相差沒幾歲的孫子,一起過活。

這個孫子的名字,叫大宇。

剛一出生,他的媽媽就跟人跑了。他的爸爸,另組家庭後,將他往爺爺、奶奶的家中一丟,便再也沒有管過了。

他就成了一個,父母健在的“孤兒”。

老兩口,沒有工作。

靠著那點微薄的政府救濟金,供養一個孫子,捉襟見肘。

木材廠裡,總是會丟一些小東西。

老龐知道了,也不太介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直到一天晚上,素來安靜的大黃,突然躁動異常。

緊接著,老龐就看見了,那對老兩口,正在用一個自制的小推車,試圖往院子外邊,運送一整根原木……

然後,木材廠裡就多添了幾隻狗。

只是除了大黃外,其餘六隻,把院子裡的一切原住民,都當成了“家人”。

又過了很久,那隻唯一會衝著老兩口吠叫的大黃,便慘遭了“毒手”。

大黃死的時候,我的姐姐,哭的梨花帶雨。

她們應該是一起長大的,感情很好。

受到悲傷的氣氛感召,再加上大黃平日裡,與我的關係也還不錯。

因此,我也陪著她,掉了許多眼淚。

包括在吃大黃的肉的時候,我也是一邊流著淚,一邊咀嚼的。

有一個詞,叫“鱷魚的眼淚”。

說的,應該就是當時的我。

剛進入青春期不久,我便學會了成年人的虛偽。

只不過,我的虛偽,比成年人更甚。

爸爸還活著的時候,如果沒錢了,又饞肉的時候,便會去別人家偷狗。

除了自己吃外,還會賣給狗肉館。

再後來,他和他的小弟們,還將此搞成了一個產業鏈。

瘋狂時,曾一度養活了兩個城市的所有狗肉館。

那些開店的老闆,還在背地裡,給爸爸起了個外號,“閻王”。

也是多行不義吧。

媽媽跟著爸爸吃狗肉的時候,嘴裡還會埋怨著:“找點正經事不行嗎,天天偷狗吃。”

每當這時,同樣是將狗肉吃到肚子裡的爺爺,便會替爸爸找補道:“沒錢,還想吃肉,不偷咋整?”

爸爸意外橫死後,爺爺便將狗肉,徹底給戒掉了。

我知道,他是想給爸爸贖罪。

多年以後,爺爺也離開了我。

贖罪的工作,便由我來接替了。

雖然早在大黃之後,我便再也沒有吃過狗肉了。

大黃被毒死後不久,媽媽便叫來了她的同學,到木材廠裡打工。

那是我的另外一個琴姨。

她的主要工作,就是當門衛,記錄早晚進出木材廠的所有人和物。

說穿了,她不過就是媽媽安插在老龐身邊的,一個間諜而已。

琴姨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住在大門口那邊的值班室裡。

距值班室不遠的地方,便是那對兒老兩口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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