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上初中二年級的時候吧,老龐養的那隻大黃狗,被人下藥給毒死了。
當年,監控還沒有普及。
但我們基本上可以猜到,到底是誰下的毒。
在那個諾達的木材廠裡,還有一個自建國後便住在那裡的“坐地戶”。
那個院子,是媽媽租的。
在租房協議裡,不包括那個“坐地戶”所在的平房。
因此,我們就成了“鄰居”。
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關係處的都還挺好的。
那戶人家,是一對六十多歲的老年夫婦,還帶著一個,和我相差沒幾歲的孫子,一起過活。
這個孫子的名字,叫大宇。
剛一出生,他的媽媽就跟人跑了。他的爸爸,另組家庭後,將他往爺爺、奶奶的家中一丟,便再也沒有管過了。
他就成了一個,父母健在的“孤兒”。
老兩口,沒有工作。
靠著那點微薄的政府救濟金,供養一個孫子,捉襟見肘。
木材廠裡,總是會丟一些小東西。
老龐知道了,也不太介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直到一天晚上,素來安靜的大黃,突然躁動異常。
緊接著,老龐就看見了,那對老兩口,正在用一個自制的小推車,試圖往院子外邊,運送一整根原木……
然後,木材廠裡就多添了幾隻狗。
只是除了大黃外,其餘六隻,把院子裡的一切原住民,都當成了“家人”。
又過了很久,那隻唯一會衝著老兩口吠叫的大黃,便慘遭了“毒手”。
大黃死的時候,我的姐姐,哭的梨花帶雨。
她們應該是一起長大的,感情很好。
受到悲傷的氣氛感召,再加上大黃平日裡,與我的關係也還不錯。
因此,我也陪著她,掉了許多眼淚。
包括在吃大黃的肉的時候,我也是一邊流著淚,一邊咀嚼的。
有一個詞,叫“鱷魚的眼淚”。
說的,應該就是當時的我。
剛進入青春期不久,我便學會了成年人的虛偽。
只不過,我的虛偽,比成年人更甚。
爸爸還活著的時候,如果沒錢了,又饞肉的時候,便會去別人家偷狗。
除了自己吃外,還會賣給狗肉館。
再後來,他和他的小弟們,還將此搞成了一個產業鏈。
瘋狂時,曾一度養活了兩個城市的所有狗肉館。
那些開店的老闆,還在背地裡,給爸爸起了個外號,“閻王”。
也是多行不義吧。
媽媽跟著爸爸吃狗肉的時候,嘴裡還會埋怨著:“找點正經事不行嗎,天天偷狗吃。”
每當這時,同樣是將狗肉吃到肚子裡的爺爺,便會替爸爸找補道:“沒錢,還想吃肉,不偷咋整?”
爸爸意外橫死後,爺爺便將狗肉,徹底給戒掉了。
我知道,他是想給爸爸贖罪。
多年以後,爺爺也離開了我。
贖罪的工作,便由我來接替了。
雖然早在大黃之後,我便再也沒有吃過狗肉了。
大黃被毒死後不久,媽媽便叫來了她的同學,到木材廠裡打工。
那是我的另外一個琴姨。
她的主要工作,就是當門衛,記錄早晚進出木材廠的所有人和物。
說穿了,她不過就是媽媽安插在老龐身邊的,一個間諜而已。
琴姨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住在大門口那邊的值班室裡。
距值班室不遠的地方,便是那對兒老兩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