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爸爸死之前不久,我曾親眼見到,他與我的二叔,在我爺爺的家中,發生過一次激烈的“交鋒”。
起因,好像是我的爸爸,找我的二叔借錢。
然而,我的二叔不肯借。
於是,我的爸爸便惱羞成怒,用一個鐵皮圍製成的水舀子,狠狠地砸了我二叔的頭。
水舀子被砸出了一個很大的坑。
我的二叔,也被砸的坐在炕上愣了好半天。
他盯著我的爸爸看了許久,沒有還手,也沒有說任何話。
隨後,便摔門離開了。
當時,我的奶奶和我的二嬸,都在現場,卻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大家都很懼怕我的爸爸。
二叔離開後,奶奶便拉著我,隨著我二嬸,一起追了出去。
追上之後,我們又一起走了一陣。
直到走出了很遠以後,我的二叔突然來了精神。
他大喊著我爸爸的名字,破口大罵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守著我奶奶的面,他不是很好發揮。因此,罵的並沒有多難聽。
我只記得,最後他對著我的奶奶,反覆重複的一句話:“媽你記住了,就是他死了,我都不會去送他的!”
幾個月後,一語成讖。
二叔也沒有食言,在送他大哥最後一程的人群裡,確實沒有他的身影。
按理來說,我媽也應該出現才對。
但她沒有來,我卻一點也不奇怪。
其實嚴格上來講,在爸爸頭七之前的那段時間裡,爺爺的那個平房,也不算是很冷清的。
因為,就算是在晚上的時候,還經常會有狠狠地砸門聲。
每當這個時候,奶奶都會嘟囔一句:“又有要帳鬼來了!”
我知道,奶奶的話,只有一半是真的。
那些人並不是“鬼”。
但確實是來要賬的。
爸爸生前欠了很多人的錢,但並不是每份錢,都能做到“人死賬清”。
真實情況是,知道他的死訊後,朋友的賬,最後都清了。
但親戚的賬,卻一分也沒跑了。
這期間,喜歡賣弄學識的我,又出了一次大糗。
因為爸爸的死,大人們給我請了很長時間的假。
一直被憋在家裡,實在很無聊的我,終於決定主動找個人聊聊天。
本應是首選的,我的爺爺,卻一直沉浸在悲傷之中。
他總是黑著一張臉,坐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
每當看見他的身體,被他抽泣的呼吸,帶動微微顫抖之時,我就知道,他準是又想他的大兒子。
只是哭的久了,眼淚已經哭幹了。
若不是情難自持地抽泣起來的話,單從外表上,已經無法辨別出,他是否是哭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