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臣回歸，姒少康免不了要擺宴慶賀，而我，一個參加了不曉得多少場宮宴，已經身心俱疲的老女人，實在不想再應酬下去了。

這種走遍紅塵、看盡繁華的心態讓我覺得自己簡直像個世外高人，就連半途跑路都跑出了一種隱世的高階感來。於是我優哉遊哉地踏出了側門，走上了月影婆娑的小道，走了幾步，突然醒悟到一個重要問題。

我好像不認路。

果然高人都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身後忽聞腳步聲，我回頭望去，是華兒。

十幾年不見，明麗的小姑娘已經成了體態婀娜的婦人，我嘴角揚起笑意：&ldo;華兒。&rdo;

&ldo;子午姑娘。&rdo;她快步行來：&ldo;夏後看到你獨自離去，怕你不識路，讓我過來瞧瞧。&rdo;

姒少康麼？

&ldo;別姑娘啦，我年歲也大了，下次叫我子午就好。&rdo;

&ldo;咳，叫習慣了嘛。&rdo;她來到我身側，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底儘是笑意：&ldo;不過子午啊，你看起來真真還是個花信年華的小姑子嘛，叫你聲姑娘一點也不為過呀。&rdo;

&ldo;哎呀。&rdo;我很不好意思地牽過她的衣擺，樹影蕩漾在她已有些細紋的臉上，勾出曼妙的圖案，我邊走邊說：&ldo;這許多年都發生了些什麼，快和我說說，那個牧景天是怎麼回事？&rdo;

&ldo;就知道你要問他。&rdo;華兒嘆了口氣：&ldo;如你所料，牧和的爹爹。&rdo;

當年牧和行刺未遂後還能成為姒少康的手下，一則因為他天資過人，是個不可多得的良才，二則因了他爹是忠臣牧景天。

牧景天原是牧正，後被寒澆奪了土地，他行事穩妥又機警，寒澆本想將他歸為己用，可他抵死不從，的確算個忠臣。

但此忠臣在大家的心目中一直是個已故的，如今怎麼就活生生地出現在了綸城呢？

&ldo;他其實已經來綸城很久了，你走後第二年，牧和都還沒離開，他便來了。也是因為他的出現，夏後才放心讓牧和去過邑的，不然哪裡會這麼輕易相信那小子，誰曾想那小子根本不顧及自己親爹的生死，居然又……該死！&rdo;華兒提起牧和，仍不免憤憤，她狠狠地啐了口，才道：&ldo;牧景天聽聞兒子犯下如此大過，本來是打算以死謝罪的，被夏後給攔住了，後來便一直為夏後所用。噯？&rdo;她忽地想起些什麼，奇道：&ldo;你為何不讓夏後將你介紹給他，他現在的官職可不小，講話頗有些分量呢。&rdo;

&ldo;我又不打算入朝為官。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我現在只想安安穩穩過完後半生。&rdo;

華兒長長地望了我一眼，搖了搖頭：&ldo;隨你吧，噯，不過牧景天還有個女兒如今也在綸城，這事兒你知道嗎？&rdo;

我聽到自己心尖上咯噔一聲，很異樣的感覺。

我對自己的天賦很瞭解，知道自己就像某些反應敏捷的野獸一樣，對威脅或是敵意有著天生的直覺。

現在，我對這個從未聽聞、當然也從未謀面的牧家女兒忽然就有了可怕的預感。

當然華兒是不會覺察出我的異樣的。

&ldo;他們家還有人活著？我還不知道。&rdo;

&ldo;是啊，神奇吧？牧景天足智多謀，武藝也不錯，能逃出來也就罷了，可他女兒牧霞呢，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到底是怎麼活著從過邑來到綸城的，我實在想不通。&rdo;

我身在過邑多年，自然清楚從寒澆手底逃離是件有多困難的事，不由得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