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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翠雨不肯起來,四顧左右無人方大膽道:“回娘娘的話,我家小姐是被人害死的!”

淳兒死得突然,我心中早存了極大的疑惑,對翠雨道:“這話可不是胡亂說的。”

翠雨雙目圓睜,強忍悲憤,狠命磕了兩個頭道:“我家小姐是自幼在湖邊長大,水性極熟的,斷不會溺死。奴婢實在覺得小姐死得蹊蹺!”

原本只一味傷心淳兒的猝死,哭得發昏,漸漸安定下來神志也清明些,始覺得中間有太多不對的地方,召了那日去跟著淳兒的內監來問,都說淳兒撿了風箏後跑得太快,過了知春亭就不見了蹤影,遍尋不著,直到後來才在太液池裡發現了她。

人人都道她是失足落水,如今看來實在大有可疑,我陡然想起曹婕妤那句類似提醒的話,眼前的白蠟燭火虛虛一晃,心裡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她是知道什麼的!

更或許,她在上林苑的出現只是為了拖住我的腳步不讓我那麼快發現淳兒的遲遲未歸。

我心頭大恨,調虎離山——然而也心知責問曹婕妤也是問不出什麼來的。

強按住狂熱的恨意,問翠雨:“你有什麼證據沒有?”

翠雨瞬間雙眼通紅,終究不甘心,忿忿切齒道:“沒有。”

我黯然,黯然之下是為淳兒委屈和不甘。她才十五歲,如花蕾那樣幼小的年紀,原本是該在父母膝下無憂無慮承歡嬉笑的。

我靜默半晌,努力壓制心中翻湧的悲與恨,扶起翠雨,緩緩吸一口氣道:“現在無憑無據一切都不可妄言,你先到我宮中伺候,咱們靜待時機。”翠雨含淚不語,終究也是無可奈何。

殿外是深夜無盡的黑暗,連月半的一輪明月也不能照亮這濃重的黑夜與傷逝之悲。巨大的後宮像墳墓一樣的安靜,帶著噬骨的寒意,是無數冤魂積聚起來的寒意。連延年殿外兩盞不滅的宮燈也像是磷火一樣,是鬼魂的不瞑的眼睛。我眼中泛起雪亮的恨意,望著淳兒的遺體一字一字道:“你家小姐若真是為人所害,本宮一定替她報仇,絕不讓她枉死!”

發喪那日,皇后及各宮妃嬪都來到延年殿。我強忍悲痛取過早已備好的禮服為死去的淳兒換裝。

皇后見我為淳兒換好衣裳,站在我身邊不住掉淚,感嘆著輕輕說:“方良媛髫齡入宮,到如今不過才幾年呢?正當好年華又頗得皇上憐惜,怎麼好端端就這樣驟然去了?真當令人痛惜啊!…”

華妃亦嘆息:“這樣年輕,真是可惜!…”

華妃,愨妃、敬妃和曹婕妤等人都在抹眼淚。我已經停止了哭泣,冷冷看著遠遠站著殿門一邊抹淚啜泣的華妃,只覺得說不出的厭煩和憎惡。

這時,玄凌的諭旨到了,那是諭禮部、抄送六宮的:“良媛方氏懿範聿修,四德斯備,虔恭蘋藻之訓,式彰珩璜之容。今一朝薨逝,予心軫惜。特進崇禮,以昭素日賢良德慧,故追封為淳嬪…一切喪儀如貴嬪禮。②”又命七日後將梓宮移往泰妃陵與先前的德妃、賢妃和早歿的幾個妃嬪同葬。

斯人已逝,玄凌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不斷有位分低微的宮嬪們竊竊私語,為淳兒慶幸:死後哀榮如此之盛,也不枉了!而於我,寧願淳兒沒有這些虛名位分,只要她好好活著。

一個恍惚,好似她依然在我宮中,忽然指著那一樹海棠,歪著頭笑嘻嘻道:“姐姐,我去折一枝花兒好不好?”那樣鮮活可親。

我知道是她,轉眸逼視華妃,握緊手指,這是我身邊死去的活生生的生命,如果真有任何手腳使淳兒殞命,我一定、一定要全部討回來!

註釋:

①捉七:一種閨閣遊戲。

②修改自《冊涼王張妃文》

第二十一章 花落

西南的戰事終於以大周的勝利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