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良久方才有人應聲,“起來罷——”聲低而緩,有點漫不經心意味。
臨光揣摩片刻,依言起身。立時有蘭嬤嬤的聲音響在頂頭,隔著遠,只聽她道,“娘娘,這便是那往王府裡去的姜女官了。”
上頭一聲應,“抬起頭來我瞧瞧。”
臨光琢磨了許久也沒琢磨透萬平宮這貴妃娘娘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乍然聽罷這一句話,突地福至心靈,想起來宮外頭那事事樣樣都要等人操勞的遠王。
她鬆一口氣,老老實實站定,仰著頭去瞧,也為的是給人瞧。
遠遠是一幅美人畫,正半倚著引枕斜靠在榻,手邊新茶一盞,連帶著入畫的閒雜人也無端可親起來。
再朝上瞧,是尖尖下巴杏核眼,又點上一雙黛眉,描上一雙紅唇,石青色衫子也藏不住的豔。這貴妃娘娘年輕的時候有姿色,待到半老徐娘時也是不差,憑著一張臉便稱得上一句“狐狸精”,眼眉唇鼻盡都是風情。
臨光只瞧上一眼便作罷,垂下眼皮子等著人評判。她早擬好了措辭,任是她問什麼都不怕。
正這樣想著的當口,就見眼前這純貴妃掀一掀唇,露出個不大明顯的笑來,道,“百忙裡叫你往這萬平宮裡頭跑一趟,是有幾句話要問你,問好了有賞……”瞥目望一望蘭嬤嬤,蘭嬤嬤得了眼色,蹲身忙又續上一杯茶。
自始至終木頭人一樣,除卻將將入殿時說的一句話,再多也沒聽見這人出聲。
臨光道,“娘娘放心,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那高高在上噙著一絲笑的貴妃這才放下身段,慢悠悠抿一口茶,頷首道,“這話不差,”也不藏著掖著,徑直便開門見山,“立身館那,聽聞新近來了個習書先生,這先生如何?”
不等她話音落,臨光沒忍住一怔。本當她要說遠王府中事,可誰知開門見山說的又不在預料之中,真是叫人犯難。
然則昧著良心說上韓功予幾句好話又不是她行徑,無奈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回道,“娘娘容稟,立身館裡諸樣皆是好的,幾位殿下也是可塑之才,奴婢雖是管不到立身館中,可往常正儀堂內所見,便沒有不誇口的……”
這話雖是文不對題,可指不定哪一句就討得了貴妃娘娘好,只見她一笑,意味深長道,“天家教養出來的,自是不必說,謹惠這幾個小孩子,還是要好好教導才對。”
臨光忙回,“不敢……”
純貴妃倒是沒在意這話真假,攀著引枕略微換一個舒服些姿勢,拿胳膊撐著下巴頷,又懶洋洋道,“這事倒是急不得,只是眼下需急的還是另一樁事……”到此微微一頓,竟是要吊人胃口。
說一千道一萬,事情終於拐到正題上,臨光自然順著這主子的話朝下說,道,“娘娘有事只管吩咐……”
斂一斂眉,表忠心的話又叫她壓回喉嚨裡,她肅容立身站於殿中,支著耳朵只等吩咐。
於待人接事上,純貴妃實則同立身館裡頭那直腸子的五殿下很有相思之處,萬事都不會拐彎,腦門子一拍就能將心裡話全都抖落出來。只瞧得她手一伸,由得蘭嬤嬤將手裡半盞茶捧了下去,忽地輕笑出聲,“頭幾日司禮監高嬤嬤往中宮稟事,本宮恰巧也在,聽得往遠王府裡去的人裡頭便有幾個熟臉,是以召你來問問……”
此般殷殷切切,還是為的自己那親兒子怪道拐彎抹角聽得人頭昏。臨光愣了愣神,只好答,“這事還是彭提督瞧得起,遣奴婢往遠王府裡給殿下盡一份心力。”絕口敢自己居功,她自是深知這宮闈規矩,一言一行踐行得徹底。
純貴妃滿意,一絲笑露在眼尾,“聽聞你早早見過魏家小姐,教習幾日,可有什麼不得用的地方?少了人錢財物只管往司禮監那報,不成萬平宮也是使得的……”
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