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休要想錯,石郎君絕非是任人欺凌之輩。”
眾將見仁多澣發怒,連忙噤聲,但是心中卻未免不服,各自在心裡或是憤憤不平,或是遺憾不己地想著心事,卻沒有人聽見仁多澣在低聲似自言自語地說道:“此次用兵,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在慶州城下罵得口乾舌燥的慕澤,望著城牆上毫無反應的宋軍,不由得感覺一陣沮喪。
“石越真是沉得住氣。”慕澤舔了一下乾裂的嘴唇,無奈的想道。慕澤對石越有著清醒的認識,至少他知道石越並非是膽怯懼戰。這三天來,他不斷的觀察慶州的宋軍,雖然各方面的情報顯示慶州城大部分是戰鬥力不強的廂軍、義勇甚至是稱得上毫無用處的鄉兵,但是卻不知道石越任命誰做了守將,竟是將這等烏合之眾規束得部伍嚴整,凜烈難犯。
“此人才華,遠在狄詠之上。”慕澤出神的望著慶州城,心中不由竟冒出這樣的念頭。他現時已經隱約明白仁多澣的心思,是想儲存實力。對西夏高層政治鬥爭茫然無知的慕澤,亦只能心中憤憤不平而已。己方既然不想付出代價,又有什麼辦法能撼動這座西北大城?
一種無力的感覺湧上慕澤的身軀,想盡了各種侮辱的詞語來罵陣,宋軍卻偏偏沉得氣;建議仁多澣佯攻關中,或誘或逼宋軍出城,卻被不肯冒險的仁多澣一口否決——慕澤回頭望了中軍大陣一眼,心中暗想著不知道自己竄掇仁多澣的部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也許,必須想出更好的計策才行了。慕澤掉轉馬頭,面向慶州城,狠狠的吐了一唾沫,惡狠狠的吼道:“罵!給老子大聲罵!”
頓時,五百西夏兵的汙言穢語,又開始響亮起來。
慶州城內。陝西路安撫使司行轅。
宋軍諸將正在激烈的爭吵著。
“狄將軍的首級在城外已經懸了三天!”王恩漲紅了臉,向著賈巖、張蘊嘶聲吼道:“難道我等就這樣龜守不出麼?自古守城,若只是困守城中,十之八九,都沒甚好下場!”說完,他轉身正視石越,抱拳道:“請石帥給末將五百精兵,好讓末將奪回狄將軍首級!若是失敗,願領軍法!”
石越知道王恩與狄詠同是侍衛出身,有香火之情,當下只是默默將頭轉向賈巖。他的心情十分矛盾,一方面他也十分希望有一個勇將能奪回狄詠的首級;但是另一方面,他需要剋制自己,儘量不參預自己不懂的事務,尊重賈巖對防務的主導權。
這三天來,每天晚上石越做夢都會夢到狄詠血淋淋的首級,似乎一會兒在朝他微笑,一會兒則是憤怒的瞪著他,這種噩夢不停地折磨著石越,以至於他的睡眠越來越少,蒼白的臉上也漸漸顯出疲倦之態。
石越常常會不自覺地想起狄詠在自己身邊的日子。雖然明知道這個人是皇帝派來監視自己的,但是石越對狄詠,由一開始的提防、算計,慢慢變成了欣賞與尊敬。這個相貌英俊的年輕人,有著勇敢、忠誠、熱血諸多的美好品質,還有著在當時代的人身上十分難得的品質——尊重階級較自己低的人。狄詠對待每一個士兵都非常的關心,對普通的百姓,亦沒有世家子弟的輕視,在一起巡視地方的日子裡,石越能感覺得出來,他對士兵與百姓的關心,並不是那種居高臨下的憐憫,而是一種罕見的自居於平等地位的關心。
這樣的品質,在一個出身世家,結交盡官宦貴族的青年貴族身上出現,無論如何,石越都認為是一個異數。既便是桑充國,對待普通的百姓,雖然一樣的同情與關心,但是在他的心中,卻是隱隱有著一種自居於精英的感覺。在一投手一舉足之間,便會不經意的流露出高人一等的微妙態度。其實,既便是石越自己,在長期身居高位之後,竟也會不經意的流露出這種姿態來。只不過這一點,石越自己是感覺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