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為“水戰奇才”。雖然名義上他還只是個小小的節級,但薛奕不僅讓他統領自己的親兵衛隊,而且還將自己的座船指揮權交給他。但凡訓練作戰,事先無不要徵詢宗澤的意見。薛奕實際上是將宗澤當成自己的接班人培養的。有一回他喝多了,曾私下裡和曾布說:“此子一出,吾等皆當退避三舍。”這回帶他來汴京,亦是想將他介紹給石越認識。朝裡有人好作官——薛奕雖然缺少八面玲瓏的手腕,但是對於這些道理,他還是懂的。
“你怎麼想入水師的?”石越聽著薛奕的介紹,忽然朝宗澤問道。
宗澤似乎沒料到石越問他這個問題,怔了一下,才老老實實回道:“小人家貧,伏波學堂不要學費;海船水軍薪俸豐厚,亦足以贍養父母。”
“可曾娶妻?”
“已娶陳氏為婦。”宗澤雖然奇怪石越為什麼問得這麼詳細,卻依然如實回稟。
薛奕卻已看出石越對宗澤甚有好感,心中暗喜,因在旁笑道:“便是太學生陳錫之妹。”
石越微微點頭。陳錫頗有文名,是太學中有名的人物,他自然聽說過。但他問這個,卻是因為他對宗澤的生平甚是熟悉,他知道陳錫之父視宗澤為己出,宗、陳二家,世代通好。陳家是官宦世家,既然宗澤的命運很大部分還是依著原來的軌跡執行著,那麼他便知道宗澤報考伏波學堂,絕不全是因為經濟上的窘迫。
“大概再也用不著你三呼‘渡河’而死了。”石越在心裡說道。他望著宗澤,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感情,但終於壓制住多說的衝動,只微微笑道:“南人如此熟悉馬性,亦甚難得。”
一面卻走唐康身邊,彎下身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起來吧,回家了。”
唐康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他把頭深埋,強抑著淚水,緩緩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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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並沒有特別邀請人來松漠莊。唐康曾經在樞府主持海船水軍事務,與薛奕有舊。因薛奕次日便要離京,取道廣州前往凌牙門,石越這才將他請來,既是給唐康壓驚,亦是給薛奕餞行——順便挑匹好馬送給他。
除此以外,便只有潘照臨相陪。
此時家宴時辰未到,眾人因宗澤剛剛馴服烈馬,都起了興致,便先陪薛奕去馬場挑馬。早有家人牽了坐騎過來,眾人各自上馬,攬綹徐行。薛奕陪著石越走在前頭,潘照臨與唐康卻漸漸落在了後面。宗澤與眾隨從都是遠遠地跟著,並不敢靠近打擾。
潘照臨騎在馬上,眯著眼睛,只用眼角的餘光瞄了唐康幾眼,一面似不經意地隨口笑道:“康時可知你在臺獄這段時間,京城幾乎已是天翻地覆……”
唐康苦笑搖頭,潘照臨亦算是他的老師,唐康素知他的脾性,知道這會不需要他多話。果然,便聽潘照臨又說道:“兩府變動頻乃,一兩月間,郭仲通由武部少常伯升任同知密院,孫和父由籤樞而為夏官;文太傅辭樞相,出判應天;韓持國由樞副而大貂——僅僅幾天之後,一直不肯接任秋官的範純仁突然便改變了主意,‘勉強’領旨,入主秋臺……”潘照臨用諷刺的語調說著“勉強”二字,由兩府一系列的重要人事變動開始,言簡意賅地向唐康介紹起目前的形勢來,彷彿唐康不是即將要通判大名,而是要在京師任職一般。
唐康到底是與外界隔絕已久。潘照臨耐心地將汴京發生的大事介紹了小半個時辰,他才逐漸明白京師目前的態勢。很顯然,三黨在兩府的權力平衡已經被打破,範純仁改變初衷,擔任刑部尚書,亦只是文彥博出外之後的不得已之舉。但這究竟是不是意味著舊黨已經放棄了御史中丞與益州路觀風使的角逐,承認呂惠卿的勝利,卻還為時過早。也許是司馬光另有謀劃;也許是皇帝的病情,改變了爭奪的焦點……潘照臨不是司馬光肚子裡的蛔蟲,自然不可能知道得那麼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