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力愈是卑賤便愈是頑強,黃河以北眾多的災民們,每天僅僅靠著一碗粥度日,頑強的延續著自己的生命。
而在汴京,桑充國終於可以略略鬆一口氣了,組建忠銳軍的訊息公佈之後,各個募兵處排起了長隊,每個招募入伍計程車兵,都會在額頭刺上“忠銳”二字,與此同時,也意味著他們可以用教閱廂兵(注1)那每月三百到五百文的俸祿,勉強養活家人。
然而這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消除掉饑民暴動的隱患,不過是使政府今後揹負更沉重的財重負擔而已。饑民始終存在,不過存在的是一群失去了有組織性暴動能力的饑民。
大宋熙寧七年六月二十五日,崇政殿。
王安石、韓絳、馮京、王珪、吳充、曾布、蔡確、呂惠卿,以及諸翰林學士、知制誥,默默的傳閱著一份奏章。皇帝趙頊高高的坐在龍椅上,眼窩深陷,用憂鬱的目光望著他的臣子們。待到最後一個人看完,趙頊這才開口問王安石:“丞相以為石越所奏諸事,是否可行?”
眾人的目光刷的集中在王安石身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五天前皇帝幾乎是盡罷新法,王安石的政治生命在那時候,便已經結束了。皇帝頂住巨大的壓力,把王安石留到現在,也許不過是念及到君臣相知之情罷了。
但是皇帝的態度也頗值玩味,無論是韓絳、呂惠卿、曾布、蔡確等人連章累牘分析說明新法與這次災情無關,請求趙頊堅定意志,繼續推行新法;還是一些舊黨大臣趁勝追擊請求皇帝罷免王安石,斥呂惠卿、蔡確,召回文彥博、司馬光、範純仁等人;趙頊都不置可否,只用硃批寫上“已閱”二字,照樣發回。
也許王安石還有翻盤的機會?這也是不少人心中的疑惑。
“陛下,石越條奏諸事,事事牽涉過多,臣實在不知道後果會是好還是壞。”王安石坦然答道,頓了一會,又補充道:“不過臣認為,或者可以試試。”
趙頊沉默良久,轉過臉來,對眾人問道:“眾卿的意見呢?”
韓絳想了一會,出列說道:“陛下,石越所說救災諸法,第一條是他在杭州的故伎,用茶、鹽、酒以及香料等奢華之物的專賣權為餌,引誘南方商人運糧入黃河以北諸路,平價賣給官府常平倉。這樣做本來也沒什麼不妥,朝廷以前為了充實西北軍糧,也用過這個法子。但是這次受災面積太廣,商人運糧往災區,只怕都會挑近的地方運,結果可能不盡如人意。”
韓絳話音剛落,便見蘇頌出列朗聲說道:“陛下,韓丞相所慮雖是,但卻並非沒有辦法解決,只需按就近之原則,規定某路商人,只能運往某路,便差可解決了。何況往災區運糧,石越也說始終必須以朝廷為主,商人私人運糧,不過是彌補官府運糧能力之不足。微臣以為,這一條,實是可行的。朝廷過去又實行過,頗有成效,一切駕輕就熟,事情也不煩苛。”
趙頊想了一會,點頭讚許道:“蘇卿說得不錯,如此說來,這一條朕亦以為可行。”
韓絳見皇帝表態,便不爭論,心裡對蘇頌雖然不滿,卻不便公然發作,只得隱忍不發。蔡確見韓絳不再作聲,便接過話頭說道:“第一條猶可,第二條,詔令災區各路州縣,若百姓受災逃亡,其田地暫由官府看管,若災後歸鄉,則賜還田地,若再無音訊,則充為公田。這一條雖然在理,但是隻怕事情煩苛,流弊轉多,小吏乘機敲詐牟利,本為愛民,反而害民。”
他這話說出來,別人猶可,呂惠卿心裡立時就暗罵蔡確無恥。蔡確對石越這一條提出異議,擺明了是討好家在河北的大臣,特別是韓絳,不過呂惠卿同樣不願意在這時刻得罪韓絳,便緊閉雙唇,不表意見。
他不說話,卻自有人說話,又是蘇頌出來質疑:“陛下,蔡中丞此言差矣,鄉土自有冊薄,誰家產業為何記載甚詳,這等事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