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真箭的戰鬥過,眼見著友軍連連告捷,敵軍“不堪一擊”,便以為西夏人不過是一隻死老虎,兼之來到陝西也有了一段時間,對陝西也有了一分適應與熟悉,那種新鮮與敬畏的感覺早已消逝,才來時尚有的幾分謹慎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每個人都只想著快點上前線打仗,以便多立戰功。每一份捷報傳來,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得眼睛都紅了,這些將領竟是生怕著功勞都被友軍搶走了,一個個都躍躍欲試!若非石越是進過政事堂值日、鎮撫一路、打過兩場大仗的三品重臣,還真是難以彈壓得住。尤其是殿前司諸軍的將領,有許多都是出身名門,甚至是開國功臣之後,平日裡結交王侯,出入公卿,自視甚高,哪裡會把別人放在眼裡?若非石越的聲望名位,在這些世家子弟之心目中還頗有份量,兼之西軍傳統一向是治軍嚴厲,讓這些人忌憚三分,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如此心態之下,平日裡每日都不知有多少人要來找石越請戰,此時哪裡還經得起種諤撩撥上幾句?
驍騎軍副都指揮使王師宜早已上前說道:“李大人用兵如何,末將並不敢置喙。然末將亦讀兵書,孫子云:”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千里饋糧,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後十萬之師舉矣。其用戰也勝,久則鈍兵挫銳,攻城則力屈,久暴師則國用不足。夫鈍兵挫銳,屈力殫貨,則諸侯乘其弊而起,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故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今日之事,曝師於外久矣,日費何止萬金?而內則空耗國庫,外則有契丹虎視狼顧,非國家之利也!末將愚鈍,敢請石帥三思,’兵貴勝,不貴久‘,客軍在外,當早定大計,速戰速決!師宜雖不材,願供石帥驅使!“王師宜的曾祖父王審琦是開國名將、琅琊郡王、太祖皇帝的布衣之交。王家滿門冠佩,單單在這西征的大軍中,六品一級的武官便有近十人,王師宜並不是特別出眾。但他是由內殿班的御前侍衛出身,受當今皇帝的賞識,隨章惇征討南方蠻夷,積功而升遷,在禁軍整編中又得到郭逵的青眼,不過二十六歲,便已官拜振威校尉。這個仕途可以說是一帆風順的世家子弟,此時正是心高氣傲之時,一心盼著能在西夏立下大功,不僅在眾叔伯兄弟中揚眉吐氣,也能為自己的前途壓上一枚重重的法碼。眼見著戰爭打了”大半“,除了仁多瀚的部隊,驍騎軍竟連半個西夏兵都不曾遇到過,王師宜早已急得坐立不安。
王師宜一開口附和,議事廳內立刻便亂成一團,那些被憋了一肚子牢騷的禁軍將領,全都趁著這個機會發洩起來。眾人七嘴八舌的向石越請戰,表達著自己的不滿。王師宜之類的世家子弟出身的將領,肚子裡還有點兒墨水,說話倒還算文雅;其餘的將領卻有不少連字都未必識得幾個,文盲更是比比皆是,說汴京官話都不怎麼利索,一說得興起,各種土話、髒話,也不管別人聽不聽得懂,盡皆脫口而出。
事情轉瞬間發展成這樣,在議事廳內有資格坐下的幾個人,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但既便是劉惟簡,面對著這些牢騷滿腹的將軍們,也感覺到幾分棘手。石越親信的參軍與幕僚們,支援當前作戰計劃或者是親附石越的少數西軍將領們,人人面有怒容,但是這些人大都是資歷尚淺,在軍中威望不足,卻不敢輕舉妄動;還有一少部分老成持重的將領們,卻是默觀事態,不肯作聲。
所有人都等著石越的態度。
種諤得意地望著石越,目光中帶著幾分挑釁。朝廷讓一個書生來統兵,已是大錯特錯。而石越卻還不肯採納自己的意見,“畏縮懼戰”,更是不能容忍。“絕不能讓一介腐儒毀了這場戰爭!”種諤在心裡給自己打著氣。他注視著石越,他相信這個石越這個書生,已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勃然大然,但這樣眾將口服心不服,他便可以透過樞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