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覺此劍沉重,劍鋒冰涼,似能砭入磯骨,一股寒意由然而生,端詳那劍,卻又與平日所見皆不相同,劍鋒扁圓,竟若針狀,四面有鋒,犀利異常,頗有些象分水刺的形貌,但劍身狹長,比尋常寶劍還長出幾分,劍尾部飾有華麗的流雲紋理,如鳳凰一翼展於劍側,為這看來冰涼嗜血的利器平添了些許華美意味,但劍柄似乎不過為尋常烏木,黑沉沉的並不起眼,只是年代看來已頗久遠,其上所飾花紋古樸特異,亦非中土所有,劍柄通體微削,下端內旋,宛如雄鷹垂首,握於掌中,又是另外一番感覺。石越此時閱歷無數,但這樣一柄奇特的劍還是頭一次見到,只覺手掌微動,劍身便有銀光流洩,耀人眼目,其鋒銳處竟教人不敢輕觸。
“這便是真臘蕃劍?”
“如假包換。”劍鋪的掌櫃早已見著石越一行進來,這時忙湊過來打躬笑道:“這位官人,小店在這熙寧蕃坊,也是有名有號的。這真臘蕃劍,斬金斷玉,削鐵如泥,整個汴京,獨此一家,別無分號。不信,您問這位何將軍——真臘蕃劍只要能運到汴京,用了幾天,便哄搶一空了。這一把劍,是小店的鎮店之寶,並不敢賣的。官人要是看得滿意,留下定金,待到下一批劍到,小人便將劍送到尊府上。”
“你還敢饒舌,我的定金在你這裡放過多久了?這劍倒是什麼時候能到啊?”何畏之佯怒道。
“何將軍,這事急不得。”掌櫃的賠著罪,笑道:“一來這真臘蕃劍,便在真臘國,也是寶物,寶劍不易得,要到真臘國換來這等寶貝,沒那般容易。再來,將軍也知道海上風高浪險,十艘船出海,倒有五艘回不來。碰上天氣不好,船在港裡幾個月都不敢出去。官人們是富貴人,不知道這出海貿易,都是以命博錢,尋常人只見著一夜暴富,不知道多少傾家蕩產,將命都丟了——不過,要不是這麼難,哪裡顯得出這劍的珍貴難得呢?”
南海航行的風險,是眾所周知的。石越見過市舶局的報告,凡在各市舶務登記過的海船,每出海一百船次,便有三十八船次因各種原因葬身海底——這還是折平了比較安全的宋朝與高麗航線的資料。海船水軍也有近二成的失事率。對於這個資料,石越並不意外,要知道,南海並不是一個安全的海域,而直到耶元十六世紀,每一百艘從美洲運金銀前往西班牙的船隻中,就有四十五艘被海盜或風暴擊沉;一直至十九世紀,海難的資料依然達到三成到四成二。這三成八的失事率,已經充分證明了薛奕的工作卓有成效。因此,這個掌櫃的所說的話,雖有誇張,卻也基本說的是實情。
卻見郭逵搖搖頭,取出兩張百貫的交鈔,遞給掌櫃,嘆道:“可惜這寶劍蒙塵,白白放在這裡做樣品。定金二百貫,劍到了後,送到吳起廟旁邊的郭府。”
那掌櫃的卻不接定金,又欠身抱拳,連連賠罪,笑道:“這位官人見諒,若是緡錢,二百貫也夠了。這交鈔,卻要三百貫。”
石越聽到郭逵一直說什麼“寶劍蒙塵”,顯得心事重重,已是留意。這時候聽到商家收定金,交鈔居然比緡錢要多收一百貫,頓時大驚失色,幾乎叫出聲來。
卻聽那掌櫃的又笑道:“劍到了後,自然馬上送到尊府。只是還請官人體諒小的們,每柄蕃劍,按緡錢五百貫算,若要用交紗,只能隨行就市,看送劍那天的行情。”
郭逵聽到這話,默默望了石越一眼,又掏出一張交鈔,遞到掌櫃手中。掌櫃的千恩萬謝著,開了張收據,遞給郭逵。
石越本來也是想給侍劍等幾人買幾把的,這時候聽到交鈔在商行之中,已公然要“隨行就市”,心裡頓時百感交集,哪裡還有半點心思。只聽郭逵在旁說道:“子明公,未知可否借一步說話?”石越苦笑著點點頭。郭逵又道:“此處並非說話之所,我知道這附近有家吉慶酒樓,還算清靜,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