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跟著發抖,抖得林楠績心裡發毛。
伴君如伴虎,要是在皇帝氣頭上衝撞了,弄不好可能要掉腦袋。
林楠績替何修心酸了一下,轉而又心疼起了自己。想自己一個大學生,剛考上公務員,還沒機會在領導面前端茶倒水,就先穿成了深宮裡卑躬屈膝的奴才。他小心翼翼地夾了夾腿,感受到當中一股熟悉的存在,暗暗舒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還在還在。
每每看到這身青得發慘的袍子,都嚇得以為自己六根俱淨了。
轉念一想,要是被發現六根不淨,恐怕腦袋就得搬家了。林楠績悲傷地打了個哈欠。
打完哈欠,林楠績偷偷看向大齊的天子。
暖閣寬敞,燒著地龍,內外間隔著明黃色簾子,用鑲嵌著彩色琉璃的金鉤鉤住。當今聖上斜斜坐在簾後那張寬大的海南黃花梨木龍椅上,左手搭著桌子,右手捧著摺子,視線低垂,眉頭深鎖,臉色陰沉。大太監汪德海在旁小心地伺候。
林楠績腦回路清奇:【原來狗皇帝熬夜也會有黑眼圈啊。】
龍椅上——
李承銑一個激靈,才發現剛才差點睡著了。
昨晚批奏摺批到半夜,寅時又要上朝,困得眼冒金星。偏偏身為一朝天子沒有偷懶的餘地,李承銑渾身冒著怨氣,夢裡還聽見有人罵他,現在看什麼都分外不順眼。
——沒錯,皇帝也有起床氣。
李承銑逮著鎮北王就是一頓臭罵:“這個北昌王膽大包天,居然敢私養府兵,剋扣糧草!”
“朕封他北昌王,他還真把自己當王了。”
正罵的起勁,沒留神把茶盞都摔碎了,進來內殿服侍的宮人大氣也不敢出,一片冷凝肅殺之氣,嘩啦啦跪了一地。
見著前面的人跪,後面的林楠績也連忙跟著跪下。
生怕跪得晚了,被皇上抓住典型。
林楠績兩眼眯著,內心瘋狂吐槽:【狗皇帝怎麼還沒有罵完,已經罵了小半個時辰,上朝都要遲到了,御史臺本來就想罵你,遲到了更要罵。】
正在氣頭上的李承銑冷不防聽見這道聲音,整個人悚然一驚。
又來了,這個聲音又來了!
剛才那句狗皇帝不做人他還能裝作是夢話,但這句話清清楚楚,還提到了御史臺。
簡直膽大包天,皇家的威嚴何在!
但在場的其他人,竟然對這道聲音毫無反應,李承銑方才還因政事氣憤不已的雙眸此刻驚疑不定。
李承銑聽到這個聲音已經有三天了,那聲音清清朗朗,甚至稱得上如沐春風,卻始終沒有找到來源,甚至其他人毫無反應,詭異極了。
這聲音,只有他能聽得到。
李承銑那雙鷹隼般的目光在一個個內侍身上逡巡。殿內共有七八個內侍,全都跪著。最左邊的是汪德海,他身邊的老人,如今年過四十,斷不會有如此年輕的聲音。
其他近侍全被清洗過,新提拔上來的尚食,尚服各兩人,也是熟面孔。
他又將目光投向最後的兩個人,那是紫宸殿的閒差,並不做固定事務。一個眼神緊張,一瞧就是剛進紫宸殿,天天拜見天子龍顏,恭敬敬畏。
能膽大包天地喊他“狗皇帝”,怎麼看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