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是橫幅的,兩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勾肩搭背,以一種老套又過時的姿勢,在陽光下放肆地笑。他們看上去對將來一無所知,也無所畏懼。
相簿被重新收好,章譯言問他們是否還有些想了解的。趙荼黎經過這次談話,好似對劇本的理解又深一層,他說:&ldo;章老師,我覺得您一點都不悲傷,也並沒有消沉,這麼多年過去了,是因為想開還是因為解脫了?&rdo;
這個問題一出,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靜默。章譯言似乎沒想到年輕人會這麼問,思考片刻,才緩緩說:&ldo;我在用整個餘生來陪伴他。
&ldo;他說等我料理完一切再說我們的事,那時候其實我們都做好了不再見的準備。只是當知道他突然不在了,我好幾年都活在無法釋懷的愧疚和遺憾裡。
&ldo;後來有次,重新收拾了他的房間,看到當初他留下的唯一遺物的包,裡面有他一本筆記本,除卻藝術工作的筆記,還有很多關於我們的回憶。我到他離開的第六年,才發現他認識我遠比我認識他要早,他注視我的時間遠比我知道的要長。
&ldo;筆記的最後一頁是他上飛機前寫的,那時他不知道我已經放棄結婚了,還有很多痛苦和不捨,說不知道回來如何面對……也好,他永遠都不用面對了。
&ldo;他是個藝術家,含蓄、內斂,但是比任何人都熾熱滾燙。翻過那本筆記之後,我就想通了,他生前對我總是坦誠以對,身後也一定不願意我無所事事地活著,於是我把他當初賣掉的畫都買回來,包括綠閃,然後認真地工作。
&ldo;他離開這個世界前最後落腳點是托斯卡納,那我就定居在這裡陪他。&rdo;
後知後覺,最終覺得虧欠,為了贖罪,在這片土地上安穩地生活一輩子。
趙荼黎覺得真實的章譯言其實很偏執。他把想法一字不落地跟沈謠說,並且:&ldo;我感覺自己能抓住他的那種掙扎……既希望童素明跟他在一起,又怪自己毀了別人的人生,他始終覺得,童素明的死,自己脫不開幹係。&rdo;
他說完,看了一眼花園中盛放的向日葵,熱烈而放肆,彷彿年輕的愛情。
遠處托斯卡納綿延不斷的山坡和錯落有致的白色房子勾畫出復古的風景,趙荼黎補充道:&ldo;但是,感情怎麼能說彌補就彌補呢?&rdo;
沈謠接過他的話:&ldo;死了就是死了,不振作繼續生活,完成兩個人的夢想,難道還要行屍走肉地死乞白賴,或者乾脆跳個海上個吊嗎?&rdo;
他話有點難聽,沈鈞的巴掌已經舉起來,可想想又沒說錯,於是自行放下去,教育了一句&ldo;以後當著記者不許這麼說&rdo;就作罷。
沈謠左耳進右耳出,架著墨鏡,假惺惺地抱怨太陽刺眼。趙荼黎短暫地走出自我拉扯的怪圈,伸手掐他的後頸,手指貼上那處的白皙面板,留下幾個指印。
&ldo;你一個大男人這麼怕曬是鬧哪樣?&rdo;
&ldo;就跟你一個大男人怕老鼠鬧的一樣啊。&rdo;
趙荼黎就不說話了。他自認十分的有男子氣概,惟獨害怕一切鼠類,但凡見到就恨不得能爬上房梁三天三夜不下來,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第一次見識到這點,還是他們班上一個女生把倉鼠帶到班裡去玩,所有的同學都圍在課桌前,小聲說&ldo;好可愛&rdo;&ldo;好萌哦&rdo;的時候,趙荼黎一個人孤獨地貼著牆角,全身上下都透出絕望的氣息。
沈謠說:&ldo;真的,我能笑到下個世紀。&rdo;趙荼黎怒目而視。
怕老鼠這種事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