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宏祚看在眼裡也唯有苦笑,知道這種事情越是辯解就越描越黑,只好長嘆一聲不干涉過彥的軍事指揮。
“吳越人殺上來了!”鏗鏘的鐵甲聲中,石砲和火油的攻擊倏然停滯了。已經摧毀了城頭全部床子弩和大型固定守城器械後,吳越步軍終於架著百餘架飛梯白壓壓地衝了上來,兩百步,一百步,五十步——你沒看錯,就是白壓壓而不是黑壓壓,因為當先兩千步軍全部穿著一體成型的鍛鋼胸甲、頭盔和護腿,脖頸肩部則掛著傳統的鱗甲片。這樣的部隊衝殺過來,自然是白壓壓的一片了。
長興鐵廠的水鍛生產線,目前一天可以鍛軋出將近200套鋼片和頭盔,反而是鍛造後的甲片在人工鍛打微調尺寸、修邊去毛刺等手工完成的工作有些跟不上。從投產以來的兩個多月來,至今好歹已經趕工造出了七千副重點防護板甲,五千副裝備給了錢惟昱的嫡系扈從鐵騎都,另外兩千副則在親從都中挑了四個指揮使的部隊先裝備上,由林仁肇的副將、勇士申屠令堅親自率領。
“放箭!快放箭!”過彥聲嘶力竭地大吼,把那些此前躲在藏兵洞裡躲避石彈和火油的南唐軍士卒們立刻驅趕出來,亂糟糟地各自就位準備對下面放箭。
“嘣嘣嘣嘣”的脆響中,弓如霹靂弦驚,羽箭交錯著向對面的吳越衝鋒步卒狂瀉而去,卻出現了讓人震驚的一幕。當先的申屠令堅身披重甲,手執鋼盾,被幾十支箭矢照顧到了,可惜在他的獰笑中,這些箭矢不是被彈開滑落,就是紮在鋼盾上未能寸進。上百支箭對著申屠令堅覆蓋過去、命中射正者二十餘支,竟然沒有造成絲毫損傷。當然,申屠令堅臂力驚人,可以在身披重甲的情況下再多扛一面鋼質的盾牌,他手下計程車兵們就沒那麼大力氣了,即使是親從都中精選出來的力大士兵,也做不到那般負重。
南方人力氣比北方人小一些,因此南唐人和吳越人的臂力都不算強。兩國尋常正牌常備軍約摸只能開八斗弓,而團練兵只有五斗,只有諸如親從都之類的精銳部隊,才有可能全員爬上一石的弓力。這樣力道的弓箭,在三毫米厚的鍛軋鋼板面前,能夠射進去就有鬼了。
三輪箭雨之下,只有幾十個吳越兵被射翻在地——他們往往是小腿或者手臂中了箭,也有偶爾是肩膀中箭、剛好打在頸肩鱗片甲的滑槽縫隙之間。被正面射穿胸前板甲的連五個人都不到——就這,還是南唐軍中個別使用強弓的軍官將校射出的,而且正好打正了角度,沒有被弧形胸甲的造型偏轉形成“跳彈”。
過彥吞了一口唾沫,捏了一捏已經汗溼的陌刀,正準備迎接馬上就要靠上來的飛梯,好大肆砍殺一通,但是下面的吳越軍又停住了腳步,而且居然還紛紛止步,藉助羊馬牆障礙和蝦蟆車障礙避箭,而此前一度為了防止誤傷而停火的吳越遠端壓制火力也瞬間再度全開,把城頭投石射箭的唐軍打的鬼哭狼嚎。
這個年代可沒有手機和對講機,通訊基本靠喊。要想如此配合,顯然攻城之前吳越人是反覆強調了周密的計劃,過彥看著剛剛在城頭站穩腳跟的第一批弓弩手又被割麥子一樣殺得稀稀拉拉,心中著實發苦:這些吳越軍絕對是一國精銳中的精銳,不是南唐人毫無軍紀可言的團練兵可比。唯有把吳越人的攻城部隊放到飛梯可以架上牆頭的那一刻起,才能讓吳越人放棄遠端覆蓋性武器的使用。
就這樣,在幾乎沒有付出什麼代價的情況下,申屠令堅的兩千先登死士就走到了把飛梯架上城頭的那一步。城河,羊馬牆,燕尾炬,以及接近城牆前那百來步的弓箭覆蓋區,幾乎都沒有形成殺傷,就白白被吳越人的戰術配合給廢掉了。城頭的床子弩、大油鍋和夜叉檑等大型器械也成了一堆堆廢墟。吳越需要面對的守城手段,無非也就是原始的滾木礌石、灰瓶金汁。
“啪!”地一聲,飛梯頂端的數寸鋼質撓鉤狠狠扎進城牆的夯土